韋君宜﹑光未然和我                          凌鋒

    1月27日﹐前人民文學出版社總編輯韋君宜在北京病逝﹔1月28日﹐著名
作詞家光未然也病逝。以他們的高齡﹐可以說是壽終正寢﹐願他們在地下安
息。然而﹐這個蛇尾﹐威力的確不同凡響﹐一連捲走幾個文化界名人﹐包括
王若望﹑王若水等。在簡單劃為“忠奸”兩極的範疇裡﹐毒蛇捲走的應該都
算是忠字輩的。這不是對文革和毛的忠﹐而是對人民的忠。

    我並不認識韋君宜和光未然﹐但是在我成長的那個年代﹐他們對我多多
少少都有些影響。

    五十年代初期﹐我在印尼就已經是<中國青年>和<文藝學習>這兩本雜誌
的忠實讀者﹐韋君宜是先後的總編輯﹐因此就知道“他”的大名﹐回國以後
﹐才知道應該是“她”的芳名。這兩本雜誌對我走進“革命陣營”和熱愛文
學都有一定的作用。但是對她的一切﹐了解甚少。

    韋君宜的“先生”楊述在我北京讀大學時也是個著名人物﹐那時他是北
京市委宣傳部長﹐當時人民大學受北京市和高教部雙重領導﹐因此學校裡經
常傳達他的講話和指示。但是當時並不知道他就是她的另一半。那時我們也
都很純潔﹐不懂“八卦”﹐也不熱衷打聽人事上的“關係網”。而文革當中
他屬于“北京黑市委”的一員﹐處境自然也很慘。

    五十多年過去了﹐再度關注韋君宜是因為她在1998年出版了<思痛錄>﹐
那時有類似的“憶苦”書籍出版﹐因為關係到我成長的那個年代﹐所以我一
下買了幾本﹐包括謝泳的<逝去的年代>﹐李輝編著的<殘缺的窗欄板>﹐牛漢
﹑鄧九平主編的<六月雪>﹑<原上草>﹑<荊棘路>等。應該買更多﹐但是在美
國買中文書籍﹐是一個非常沉重的經濟負擔。

    長期以來我已經不習慣到圖書館借書來看﹐因為有時間的制約﹐而我看
書頗為隨意性﹐常常是看了一部份就換另一本﹔而在寫作時需要參考的話都
是急若星火﹐圖書館根本無法救急。這些書﹐有的是翻了一翻﹐有的是選擇
了其中若干篇文章來看。我的意圖也很簡單﹐就是要了解我成長的那個年代
的真相﹐需要他人協助我把那個被顛倒的歷史再顛倒過來。可以說﹐如果帶
著那個被顛倒的歷史離開這個世界﹐我是死不瞑目的﹔如果全中國十幾億人
還把那個被顛倒的歷史當作真正的歷史﹐我也死不瞑目。

    <思痛錄>我翻了一下﹐因為不像其他幾本可以選擇不同人物的章節來看
﹐而是要一氣呵成看完﹐所以把它“靠邊”了。但是韋君宜逝世的消息﹐終
於使我下決心把它拿起來讀完它﹐對她來個比較全面的認識﹐看她是如何懺
悔的﹐那個時代的某些真相又是如何。這時候不看﹐以後怕沒有機會了。

    她是我媽一輩的人物﹐只是“一二九”運動以後走了不同的道路。雖然
同我是兩輩人﹐但是她以後的醒悟﹐只比我稍早一些﹐也就是說她比我多走
了近二十年的冤枉路﹐但是因為環境關係﹐徹底性就稍不如我。我看了她對
延安時期的“搶救”運動的描述﹐我在想﹐如果我早知道﹐絕不會回到中國
大陸去投身革命了。但是當時即使我在印尼﹐在中共密集的宣傳攻勢和無孔
不入的“統戰”下﹐我還是懷疑有多少機會可以了解真相而掙脫它的網羅。
而且對延安搶救運動﹐可以說是後來各種政治運動的雛形﹐原來也沒有多少
人研究。就是我這個學中共黨史的人﹐也只是在八十年代初期胡耀邦的一次
講話中才注意到在當年偉大的整風運動中居然還有這麼一個冤屈了不少人的
“搶救運動”﹐以後才對此有些興趣。最近香港中文大學出版了高華所著的
<紅太陽是怎樣升起的----延安整風運動的來龍去脈>﹐應該是目前最詳細的
著作﹐但是我也才翻了一下﹐還沒有排到日程上來讀。

    對光未然則了解不多﹐但是他作詞的<黃河大合唱>我在印尼時就比較熟
悉了﹐不過對作曲的冼星海更加熟悉﹐因為還有其他曲子。這首歌對啟迪我
們當時的民族主義思想有不可磨滅的貢獻。如今在唱起<黃水謠>時﹐那一段
“自從鬼子來﹐百姓遭了殃﹐姦淫燒殺一片悽涼﹐扶老攜幼四處逃亡﹐丟掉
了爹娘回不了家鄉﹗”還會感到民族的哀痛。在唱<黃河頌>時﹐“我站在高
山之巔﹐望黃河滾滾﹐奔向東南﹐金濤澎湃﹐掀起萬丈狂瀾”﹐則是熱血沸
騰。然而最近紐約一家頗具影響力的華文報紙把冼星海寫成宋星海﹐看來﹐
那個時代的民族主義已經過去了。而現在的民族主義則更加沒有內涵﹐是義
和團暴民式的民族主義﹐相信來也快來去也快。

    光未然原名張光年﹐反“胡風反革命集團”時﹐得知胡風原名張光人﹐
我一度還想他是不是這個反革命的兄弟呢﹖張光年是30年代文藝黑線人物﹐
文革當中也自然吃了不少苦頭。(如果冼星海在世﹐也同如果魯迅還在世一
樣的問題﹐他們也都不會有好下場。)文革結束後也看到他有“覺悟”了﹐
韋君宜的<思痛錄>中有一個地方也提到他。但是事後很少有關他的消息﹐直
至這次逝世。

    “革命文藝”對中共的奪權﹑保權起了相當大的作用﹐特別是音樂歌曲
的作用不可忽視。現在在文學方面的反叛正在以各種形式出現﹐雖然還比較
微小﹐但是在歌曲方面﹐怎樣創作一首揭露中共腐朽殘暴統治從而激發人民
推翻中共一黨專政並且使之在民間廣為流傳的歌曲呢﹖

    前一輩人走了﹐他們好些是在醒悟了以後走的﹐有的則是比較窩囊的走
了﹐“革命自有後來人”也能世代相傳嗎﹖
《北京之春》200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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