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保華按:9年前的911,我在從台灣回到美國聯合航空航班的飛機上,

以下是我在回紐約後記述那幾天的遭遇。)(再按:今天是10週年了。)

九一一美國蒙難日誌            林保華    2001.9

        在世貿中心被撞毀後﹐美國封閉領空﹐另一部聯合航空的航機
    被迫降落在溫哥華﹐作者過了三天落難的生活﹐沒有怨言﹐沒有鼓
    譟﹐堅持戰鬥。回到紐約後﹐立刻同紐約市民一起﹐投入哀悼和工
    作。

九月十一日

    早上睜開眼﹐原來自己還在UA 844航班上﹐接近美國西海岸的領海了。
醒來後繼續閱讀昨天才開始看的<毛澤東執政春秋>﹐作者單少傑是北京中國
人民大學哲學博士﹐因此這本書也多從哲學角度評說毛澤東的功過。它的第
一篇<導論﹕暴力與政權>﹐就是以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政治學>中有關
暴力與政權關係來評論毛澤東的槍桿子裡面出政權。

                說到暴力﹐暴力就到

    哪裡想到﹐說到暴力﹐暴力就到。西岸時間早上九點多鐘﹐飛機降落機
場。由於全神貫注在看書﹐所以眼睛根本沒有朝外望﹐何況目的地三藩市來
過多次﹐缺乏新鮮感了。但是當飛機上的播音員宣佈飛機降落在加拿大的溫
哥華機場時﹐還是吃了一驚﹔同時還宣佈紐約世貿中心出事﹐只是沒有說出
了什麼事﹐要我們自己聽電臺廣播。因為自從一九九三年恐怖分子襲擊紐約
世貿中心後已經揚言要再襲擊﹐因此聽到這個消息後認為這次又給他們得手
了﹐但是連三藩市都不能降落是不是小題大作了。

    因為有一書在手﹐也不在乎等待﹐繼續看我的書。結果是在飛機上等了
約一個小時﹐加拿大的安全人員才上機帶我們下機﹐在飛機同機場的通道上
仔細搜查我們的隨身行李﹐並且搜身﹐旁邊還有警犬侍候。進入提取托運行
李的大堂後﹐旅客還不是很多﹐但是顯得比較混亂﹐根本就沒有標明不同班
機的行李提取處。問了有關人員﹐他們所指定的傳送帶上根本沒有行李。因
為事起倉促﹐所以倒也沒有責怪他們﹐只能耐心等待。到發現有電話打時﹐
已經排了幾十人﹐而轉眼之間已經一兩百人﹐由頭望不見尾。

    而當排隊等打電話時﹐機場當局又要大家離開提行李的地方﹐出去找各
自所屬航機的櫃檯。走到聯合航空櫃檯時﹐內子看到一位華人記者正在採訪
旅客﹐她眼尖看到記者手上的1427是中文電臺的咪﹐正是我們要找的香港新
聞界老朋友﹐那位張開嘴就肆無忌憚的電臺主持。經過這位記者同朋友聯繫
﹐我們通上話﹐才知道世貿大樓已經成了平地﹐連五角大樓也被撞襲。我們
這才明白事態的嚴重性。在這情況下恐怕不是一兩天內回得了紐約﹐因此在
航空公司給我們兩個選擇﹐可以立刻乘車去西雅圖﹐或者留在溫哥華時﹐我
們選擇了溫哥華。因為溫哥華朋友多﹐容易照應我們。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               

    這次改變行程在溫哥華降落的飛機有三十四班﹐共六千人。旅館爆滿﹐
要安排我們住教堂或社區中心﹐保證有床位﹐但是打電話﹑出去買東西怎麼
辦﹖再同電臺的朋友聯絡﹐因為他們進來困難﹐所以那位記者借了錢給我們
﹐搭計程車到香港仔中心碰頭。在機場上﹐我也接受了記者的訪問﹐我的回
答也很簡單﹐對這些恐怖主義的活動﹐應該將他們消滅在萌芽狀態﹐否則勢
必禍及全人類。而我們在被“驅趕”的過程中﹐人們情緒冷靜﹐沒有鼓譟喧
譁﹐表現了文明的精神。

    在香港仔中心﹐同三家朋友會師﹐決定住在最近機場而又有車可以接送
的朋友家裡﹐在LULU  ISLAND(烈治文)。他們甚至還有電腦給我上網和寫稿﹐
住旅館都沒有他們家裡方便。更進一部體會到“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
這句老話。沒有他們的接待﹐真是要成為流落異鄉的難民了。何況在討論這
些悲慘事件時﹐我們的理念完全相同。

    在解決了吃飯問題和購置替換衣服以後﹐趕緊看新聞﹐並且上網。第二
天是自由亞洲電臺做評論節目的時間﹐本來“兵荒馬亂”想推遲﹐但是上網
看北京對事件的態度和被中共長期洗腦的網民的瘋狂叫囂﹐馬上刺激了我的
新聞觸覺﹐非趕快做不可。不顧疲勞連夜就把評論文章寫好。

九月十二日

    早上做了自由亞洲電臺節目後﹐同住在附近的香港新聞文化界前輩胡菊
人見面﹐本來想請他們吃飯﹐卻是他們快了我一步﹐懊惱不已。其他朋友因
為時間關係﹐而且心緒不寧﹐暫時都不想見面了。由於電臺反覆報導機場部
份開放﹐因此下午我們趕去機場看情況﹐只見場面冷落﹐只有少數不肯去社
區中心而願意留在機場的旅客在那裡看電視或聊天。櫃檯說﹐除了CNN說航
班恢復﹐其他媒體都不要相信。她要我們第二天再來看看﹐也許還是要先去
西雅圖﹐從那裡再搭飛機回紐約。

                加拿大無條件支持美國

    看報和電視﹐知道九月十一日事件的詳情。對紐約市損失三百名消防員
倍感震驚﹐他們是為了救人而犧牲的。紐約已經多次發生這種事件﹐說明他
們的高尚情操。但是這樣多人同時犧牲﹐實在太令人震驚和悲痛。

    加拿大對美國幾乎是無條件支持。溫哥華市民紛紛捐血﹐超過平時捐血
人數一倍﹐要排兩小時隊﹐以致當局呼籲要捐血者請事先打電話聯絡安排時
間。華人也組織義工接待滯留的旅客﹐甚至送飯送菜。但是也有在香港某報
有不定期專欄而早年就移居溫哥華現在擔任電臺主持的某學者﹐竟然呼籲加
拿大政府不可支持美國的反恐怖行動﹐理由是將來恐怖分子來加拿大報復怎
麼辦﹖這位研究哲學的學者居然把“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
一套做人哲學搬到加拿大來了。這位被溫哥華華人稱為“奸人”者﹐平素言
論已經是傾向中共﹐這次無非是揣摩中共同情支持恐怖分子的心態﹐阻止加
拿大同國際社會圍剿恐怖分子而已。

    晚上﹐趕寫兩篇短稿﹐第二天就是去西雅圖﹐沒有飛機也搭車回紐約。

九月十三日

    電視和電臺又說美國﹑加拿大已經開放部份航班了。電腦查航班﹐果然
說我們來的那個航班下午四點起飛。能不能信呢﹖朋友帶我們到河邊看飛機
場﹐果然對面機場有飛機起飛。我們趕緊吃了午飯﹐收拾行裝﹐趕到機場。
人是比前一天多了一些﹐但是仍然沒有氣氛。櫃檯工作人員表示﹐飛走的都
是空飛機﹐不能帶人。不過﹐他答應給我們安排十六日的機位﹐能否走得成
到時再看。是清晨六點多鐘的飛機﹐未免早了一些。但是歸心似箭﹐不論什
麼時間都得走。而這次更大的收穫是安排旅館給我們住﹐是烈治文鎮中心的
萬豪酒店﹐每天每人有二十四加元的吃飯補貼。“國難”當頭﹐我們都已經
不計較這些﹐能有補貼﹐感謝“黨和國家”的關懷。而能夠在酒店等通知﹐
不必每天煩勞朋友送我們到機場﹐也比較心安。

                安排住酒店否極泰來

    到了酒店﹐給安排了一個套房﹐我們成了“貴賓”﹐看來有點“否極泰
來”的味道。我們同朋友說﹐好好休息﹐第二天下午碰頭﹐我們該在酒店答
謝他們。他們走後﹐我們還去附近的商場逛了一圈﹐還差一點把膠卷拿到照
相館沖晒。

    晚上在酒店享用晚餐。回到房間時收到書面通知﹐要我們搭第二天清晨
六點多的飛機離開溫哥華到三藩市。但是沒有說明下一步的行程。結果要回
請朋友的“壯舉”只好取消。還要他們通知三藩市的朋友﹐我們也可能在那
裡滯留若干時候。     

    那晚一直看電視。看到紐約的機場又抓到幾個人。心想當局一直製造復
航的消息﹐連網絡上也如此說﹐是不是在“引蛇出洞”﹐讓那些還沒有暴露
的恐怖分子現形﹖而且幾千個探員要趕赴各地查辦這個案件﹐有的還要到國
外﹐飛機不飛﹐他們怎麼去﹖個別飛機的確在起飛﹐也許就是帶著他們。

    布殊總統同朱利安尼市長都呼籲不要歧視阿拉伯裔人士。加拿大也發生
謾罵阿裔事件﹐但是政府﹑傳媒都出來阻止。完全不像中共當局讓民族主義
情緒發泄成打砸事件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九月十四日

    黎明前的三點鐘就“叫床”﹐酒店車還沒有上班﹐各人叫了計程車﹐四
點半到了飛機場。也就是恢復部份航班﹐大部份還是取消了。證件的檢查過
四﹑五道關﹐隨身行李的檢查也非常嚴格﹐平時幾乎沒有手檢﹐這次也碰上
了。因為不知道這些轉飛加拿大的班機上有沒有還沒有發難的恐怖分子﹐所
以我們也沒有埋怨﹐配合當局的檢查。在登記機位時﹐旁邊一位小姐拿了我
的傻瓜相機看了半天。我還有一張沒有拍完﹐乾脆當場拍完了打開給她看。
豈料還要我打開電芯給她看﹐我照做如儀。

                過四五道關上機回紐約

    六點多的飛機到八點才起飛。因為安排滯留的旅客﹐所以人不多﹐兩個
人可以有三個位子。上午十點到三藩市時﹐問能不能轉機去紐約﹐他們說有
飛機﹐我們開心死了。但是一看他們安排的航班﹐竟是當天早上八點鐘的。
問櫃檯人員﹐她才說飛機還沒有到呢﹐要十點半才起飛。因為飛機還沒有到
﹐我們就懶洋洋走過去﹐豈料到了登機閘口﹐我們是最後兩個上飛機的旅客
﹐想打電話給三藩市的朋友叫他不必等都來不及。但是上了飛機以後﹐坐在
飛機上等了一兩個鐘頭飛機才起飛。飛機空得很﹐一排八個位子才一兩個人
坐﹐我們都可以躺下來睡覺﹐但是偏偏可以睡覺卻不想睡。思潮起伏﹐紐約
﹐紐約﹐不知道變成什麼樣。沒有世貿中心的紐約﹐還是紐約嗎﹖

    飛機在紐約上空盤旋準備降落時﹐華燈初上。搜索曼哈頓﹐因為失去了
世貿中心而無法定位。看著天邊﹐還有幾條血色的餘暉﹐心中悵然若失。

    機場上看不到有其他飛機﹐也許天黑﹐遠一些地方就看不到了。但是看
當天復航的飛機的確還很少。一下飛機﹐就去登記已經離開我們好多天的行
李。希望能找回來﹐以省卻麻煩。

九月十五日

     昨夜工作到幾乎天亮﹐加上時差﹐睡到中午才起床。醒來才知道<北京
之春>等民運組織開了個會﹐並且下午在法拉盛圖書館前有簽名悼念的活動
﹐趕去參加。各族裔人士反應熱烈﹐紛紛簽名﹐並且題字表達他們對事件的
感受。題字或路上所見到的標語﹐以“天佑美國”和“我愛美國”最多。紐
約比想像中平靜﹐但是它的內心在燃燒﹐它將化成無可比擬的力量。

                走近災區憑吊死難者

    這幾天﹐報紙很好賣﹐十二日那天的<世界日報>﹐有的報攤竟自行漲價
﹐由平時的五角漲到五元﹐真是暴利。國旗也賣光﹐不少人家門口和車上掛
上或貼上美國國旗﹐以示愛國和團結。法拉盛有的商人不知從哪裡搞來劣質
小紙國旗﹐竟要賣五元﹐有的賣一盒月餅送一個小旗﹐這樣送法也太不倫不
類了﹔還有的高價販賣世貿中心著火的照片﹐怪不得有朋友罵這是在發國難
財。

    離開法拉盛到曼哈頓唐人街﹐我們買了兩束白花併起來帶去﹐看能不能
到廢墟附近獻個花﹐看看現場附近﹐體會一下這次災變的氣氛。唐人街由於
離開世貿中心太近﹐封了好多天﹐今天才部份開放。但是堅尼街往南的通道
全封了。我們搭小巴停在孔子大廈前面﹐從其他街道進入﹐有些地方還禁止
進入﹐街道非常冷清﹐店舖關上大門。最後走到教堂街﹐看到那裡停了幾家
大電視臺的大汽車﹐顯然是在現場附近了。果然前方還有煙霧﹐甚至還看到
一些殘骸。

    紐約十三日晚上下暴雨﹐似在為死難者哭泣。雖然影響了挖掘工作﹐但
也使空氣中飄浮的塵埃落地﹐不但空氣比較清新﹐難聞的味道也大大減弱﹐
但是沒有能夠把煙霧完全撲滅。路口有軍人守住﹐不能向前走了﹐一群人圍
在兩邊﹐只要裡面有救援人員或車輛出來﹐人們就鼓掌和揮舞小旗向他們致
敬﹐他們也回禮。我們也在那裡站了好一會向救援人員致意。臨走時﹐內子
把那束鮮花交給進去的警察﹐請他代我們獻給死難者﹐表達我們哀痛之情。

                華裔支援救災人員

    回去路過堅尼街﹐這是華埠最熱鬧的地段﹐一些商鋪已經開始營業了。
地鐵站口貼滿尋找失蹤者的通告和照片﹐看了令人心酸。看到舖子出售的明
信片﹐世貿中心照片的明信片已經賣完。但是印有“美國被襲擊”之類的T
恤已經上市﹐我們買了幾件做紀念。一些救援人員出來到唐人街進餐休息。

    雖然唐人街第一天解禁﹐大量食品進入﹐但是好些店主將食品捐獻給那
些救援人員表達他們的心意。在路上﹐見到一位熟悉的僑領﹐他說中華公所
剛開會﹐準備捐助五萬元﹐拋磚引玉設立救災基金。中華公所主席鍾僑征日
前已經呼籲華裔懸掛國旗顯示萬眾一心。報上說﹐華埠警察分局局長的兒子
在這次事件中死難﹐但是局長堅持工作﹐大家見面心戚戚﹐竟在不言中。

    晚上回到法拉盛﹐車水馬龍非常熱鬧﹐不像災難日﹐頗感意外﹐後來才
知道因為是周末﹐而唐人街車輛還沒有完全解禁﹐所以外州的華人都來法拉
盛採購食品﹐才使它格外熱鬧。但是法拉盛的人們並沒有忘記這場災難。除
了臺灣背景的華商會晚上八點在圖書館門前舉辦悼念活動﹐由於這次事件中
消防員死傷慘重﹐所以在消防局門口也燃起點點燭光。另外還有一批人手持
蠟燭遊行到法拉盛的警察分局為死難的警察致哀。看到這些燭光﹐也想起六
四燭光﹐在哀悼死難者的時候﹐燃起對恐怖分子和恐怖政權的憎恨。

九月十六日

    昨天民運人士發起的簽名題字活動反應很好﹐所以今天移師到曼哈頓十
四街的聯合廣場。那裡是悼念活動的中心。路過一些教堂﹐因為正好是星期
天﹐教堂裡面擠滿了人﹐寄託多日來的哀思。到達聯合廣場﹐人頭湧湧﹐一
塊塊地方鋪上了蠟燭和鮮花﹐豎立起的牌子和可以張貼或懸掛的地方則是失
蹤者的照片。這裡就像露天大靈堂﹐很難能忍住自己的眼淚。

                在聯合廣場難忍眼淚

    這邊廂﹐一位男性流行歌手彈著吉他唱著愛國歌曲﹐滿臉悲淒﹔轉回來
﹐又加入了一位女性歌手。那邊廂﹐豎立著一座自由女神的彫像﹐仔細看﹐
眼珠能動﹐身子也能動﹔她自稱是布魯克林區的一位教師﹐一方面是紀念﹐
也希望能借此籌款捐助災民。

    中國民運人士的簽名題字活動可說是別出心裁﹐很受歡迎。那幾乎有兩
百公尺長的紙卷像白地毯那樣在廣場的外圈剛剛鋪開時﹐人們已經迫不及待
的或蹲或趴的在上面用英文和其他文字寫上他們的心聲﹐有的畫上簡單的畫
﹐有世貿中心﹐也有象徵美國的雄鷹。

    離開聯合廣場﹐和朋友再次去昨天接近災區的地方﹐因為昨天已經接近
傍晚時分﹐怕照片拍得不清楚﹐所以想再去。明天曼哈頓要解禁了﹐上班族
恢復上班﹐一切要恢復正常﹐但是循昨天的道路進去時﹐有一個通道已經被
阻住﹐警察怎麼也不讓我們進去﹐只能失望而回。還好明天就開放﹐明天一
定會更好。

*我們的行李是在九月十七日由航空公司送到家﹐鎖頭全部撬開檢查﹐但沒有
丟失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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