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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公之死    1987.6.17(2010.4.5上部落格)

    六月十五日午後剛和朋友飲茶回家,哈公的女兒打電話來,告知哈公凌
晨三時在醫院病逝。

    兩年前,就查出哈公內臟有問題。開始他緊張了一下,以後就抱著無所
謂的態度,這大概就是他的樂觀精神。

    今年五月聽到他入廣華醫院的消息,立即去探望他,開始還以為是前列
腺的問題。第二次去看他時,他精神已好多了,而且表示他快將出院了。他
還要我轉告張五常教授,他一出院就可以為張教授刻圖章,要我把張教授要
刻的石章帶給他。

    其後他出院了。正好此時我自己生病,由於病中一樣要趕稿,并且做些
非做不可的事,所以沒有和哈公再聯絡。

    六月一日半夜,金鐘打電話來,告知哈公因為全身疼痛,而且講話也有
些不清楚,所以他和許行當夜再把他送進廣華醫院。

    第二天整天無法分身去探望哈公。下午見到張五常教授,向他提及哈公
的病況。張教授立即致電他熟悉的黃啟阜醫生,詢問有何善策。下午他親自
到醫院看望,并且表示如果其他醫院和醫生能有更好的辦法搶救,他願意負
擔一切醫療費用。可惜當時哈公已是半昏迷狀態,不能隨便移動。好些明報
的舊同事也在當天去探望他。

    我到六月三日下午才抽空去醫院探望。剛好新報社長羅威及馬龍、吳偉
華等探望哈公出來,據說羅威先生也表示若能有更好的醫療,他也願意負擔
這筆費用。當時哈公已昏迷不省人事,眼睛睜不開,只有因為痛苦而移動手
腳。當天下午,看著他轉入深切治療病房後才離去。

    廣華醫院的深切治療病房只有家屬才能進去,其他人只能由玻璃窗外看
望。由於我最近特別忙,只去過兩次,他周圍掛滿瓶子管子,看了二十分鐘
,只見他的腿抽搐了一次。六月十二日和哈公女兒見面,聽說哈公已有些知
覺,家屬去見他時也能搖頭或點頭。內心裡希望他能好轉,但也擔心是回光
返照。因為肝硬化而陷入昏迷的,可以說已很少希望了。

    六月十三日哈公女兒打電話來,正好我不在家。聽說他的情況不太好,
立即趕去醫院,知道他又得了肺炎,這是更加致命的一擊。從玻璃窗外看望
,只見他呼吸急促,胸部起伏很大。大概也因為痛苦,兩腳一直挪來挪去,
我們除了指望他的求生意志外,實在也想不出其他辦法。

香港信報  凌鋒:人在香港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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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覺哈公夢    1987.6.19

    和哈公認識已經十年多了。

    當年剛來香港不久,就給“明報月刊”和“明報晚報”寫稿。當時“明
報月刊”和明報出版部在一個房間裡辦公,所以在送稿時,由孫大姐介紹同
哈公認識。當時他還不是哈公,而是許國。後來在“明報”的副刊寫“哈囉
”的小專欄,顯出怪才。到三蘇去世以後,哈公正式打出旗號寫怪論,立刻
名滿香江,成為三蘇之後的怪論專家。

    來港的最初幾年,我在工廠打工,晚上寫些稿,每個月抽些午休時間去
“明報”拿稿費,只要哈公在場,總要同他聊幾句。因為他會說國語,在“
觀點”上也有共同認識,所以還比較談得來,但是由於工作不同,所以也沒
有更多的時間接觸。

    其後我轉行到報界,才和他有較多的接觸,期間他也介紹我給其他報章
寫寫短文,幫補家計。

    哈公交友廣泛,談話風趣,思路敏捷,且在香港多年,所以很喜歡聽他
說些香港掌故,以補自己的空白。在對當今某些人、事有共同的“怪觀”出
現時,雙方都會為之大笑不已。

    哈公性好酒,即使中午飲茶,他也是不飲茶而喝啤酒。由於“酒逢自己
千杯少”,所以啤酒陪陪尚可,到了白蘭地、威士忌,我就毫無招架之力。
所以這一生中,沒有資格當他的酒友,或者也是一宗憾事。

    古龍在臺灣因為喝酒過多而去世後,哈公就自認排第三。但他似乎也不
在意。一個人有沒有病痛,應該是自己最感覺得到。看他生龍活虎的樣子,
我們作朋友的,這方面也就不多勸了。只是在個別的宴會上,如有人向他死
命灌酒,就勸他兩句。作為好朋友,平時沒有多勸,該是最大的失職了。

    哈公離開“明報”辦“解放日報”,對他的健康可能是一個轉折點。除
了要寫好幾個專欄外,升作老闆,思想負擔當然也更重。要處理的事情,包
括人際關係問題也更多,也更多一些不順心的事情。加上一些沒完沒了的應
酬,使他健康惡化,情緒上也變得更容易激動。

    雖然哈公為人豪爽,更具怪才,但性格也比較固執,有時也叫偏激,不
容易勸住。所以在他的一生中,雖然有很多好朋友,但得罪的人也有一些,
特別是他那直筒筒的脾氣與不留情的筆鋒,有時欠思慮也是難免的。但是又
有誰能避免這種過失呢?比起那些不要人格的人來說,香港更需要哈公的筆
鋒。

    “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哈公在香港文壇留下了他的名
字,香港文壇也因他的離去而寂寞。

香港信報  凌鋒:人在香港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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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哈公    2010.6.20

    哈公的吊唁儀式設在北角殯儀館,周六下午兩點至夜裡十時,周日上午
十時至夜裡十時,下周一上午十時半大殮,十一時辭靈出殯。哈公以爬格子
為生,雖然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 money,然而壯志未酬
身先死,身後蕭條,有些生前友好去吊唁時,多獻帛金,助其後人的生活。

    哈公本名許子賓,另名許國,在八卦雜誌上亦曾用“許抵死”的筆名,
然而以“哈公”之筆名響徹香港,因此也就出現真假哈公。在和他最後告別
之際,此點恐怕亦有澄清的必要。

    哈公於五月份第一次入住廣華醫院時,是帶了一疊稿紙去的,以不負讀
者對他的厚望。然而由於病情較重,沒有辦法寫稿,所以就由其他人在四家
日報代為執筆。此時之哈公怪論與哈公專欄,乃“假哈公”之所為也。雖然
這是好朋友中的相互關心與相互幫助,其中若有“反黨反社會主義”和“破
壞安定團結”的言論,應是文責自負,不干哈公之事。

    這些“假哈公”的文章,功力當然不如真哈公,但可喜的是,亦有一些
幾可亂真,這除了表示哈公的文體有其獨特一格而有人仿效之外,亦顯示哈
公有“接班人”,這或可說是“一個哈公倒下去,千萬個哈公站起來”。有
的“假哈公”現在已經“轉正”,以自己的筆名在原來哈公所寫的專欄中揮
灑自如,希望這些“假哈公”能創造性地發展哈公思想和哈公文體,取得比
哈公更大的成就,以慰哈公在天之靈。

    除此而外,即使在哈公入院之前,在若干娛樂雜誌中,亦有“哈公XXX
”之類的專欄,查這些亦是“假哈公”之所為,當時曾就此事問過哈公,哈
公對此冒名頂替之事抱著無所謂的態度,說是“由得佢咯”。可見哈公在詞
鋒尖銳的同時,亦有頗為寬容的一面。

    哈公自稱為“世界兩大天才”之一,另外一個是偉大領袖毛主席。毛主
席生前有人要代他行事,死後亦有人利用他的陰魂來壓當今的活人;哈公生
前就有假哈公的出現,逝世後如何,不得而知也。

    哈公最致命的病症是肝硬化,造血功能受到很大破壞,以致血液不純。
此次醫生曾要對他進行換血,作為組織或機構,可以大換血,但作為個人,
大換血并不容易。特別是哈公作為世界兩大天才之一,普通血又怎能輕易輸
進他的體內?由於這種排斥情況,也導致最後他的不治。

    哈公享年五十四歲,生命雖然短促,然而能在香港和中國的文壇有一定
影響,并至海外,亦無憾也。

香港信報  凌鋒:人在香港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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