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保華

香港「奇女子」牽涉反革命案件    艾克思  1990.10.16

    「六四」以後，極左思潮吃香，出版界也難免受到影響。今年三月，北
京求實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建國後二十樁重大反革命案件紀實》，赫然發現
有一宗涉及本港影視界一個「愛國」名女人。

        男主角是前教育部長之子

    這篇題目叫做《在女色的誘惑下》的文學作品曾在《當代》文學雙月刊
一九八七年第二期刊出，時題為《心蝕》，現在列入《建國後二十樁重大反
革命案件紀實》，內容只有很少的改動。有些姓名，和原來一樣，採用諧音 
或打上「x」號。現在重溫這篇作品，饒有興味。

    這個發生在一九八三到一九八四年的案件，女主角是香港的楊小姐，據
介紹「芳齡三十八歲，過去是很走紅的影視藝員，息影後嫁給了一個商人，
不幸丈夫去世，她便接過丈夫的遺產，從事經濟貿易」。從後面的情節來看
，實際上這位楊小姐不是姓楊，至於「丈夫去世」云云，恐怕是博取男人同
情之辭了。

    男主角何雪山，據文中介紹：「何雪山是老一輩革命者的後代。他的父
親是我黨一位很有功績的老同志，『文革』前曾任國務院某部部長，一九七
三年在『四人幫』一伙的殘酷迫害下含冤去世。何雪山本人在中學加入共產
主義青年團，以後畢業於北京航空學院；在國防科委系統工作過，曾獲上尉
的軍銜，入了黨；轉入七機部後，是某研究所工程師，一項很重要的科研課
題組組長；一九八三年調入經貿部外資局。」

    查何雪山的父親，這位「老一輩革命者」，就是文革以前擔任過教育部
部長的何偉。一九一○年生，繼葉劍英擔任過廣州市市長，並擔任過外交部
部長助理，一九六四年開始擔任教育部部長，一九七三年三月九日病逝。

        體驗女人給予的幸福和溫暖
 
    「楊」小姐和何雪山的認識是蘇州外經委的兩位人員介紹的，地點是楊
小姐所在的北京飯店。

    第一次見面的印象：「在何雪山的眼裏，楊小姐似乎比介紹的年齡要大
些，但她確實漂亮，顧盼之中有一種媚態，撩動了何雪山的心弦。他半仰在
沙發上，目光移過豪華的室內裝飾，那種溫柔典雅的淺色調，再加上耳畔楊
小姐那銀鈴般的笑聲，竟使他如醉如癡了……」

    第二次見面是楊小姐請客。「席間，楊小姐不斷殷勤詢問何處長喜歡什
麼菜、什麼酒。並親自執羹為何雪山布菜。」

    第三次見面是楊小姐單獨請何雪山吃飯。何雪山先到北京飯店，據何的
交待：「我們倆一起往房間門外走時，楊小姐突然回身用雙手樓住了我的脖
子，欠起腳，把整個身子貼在我的身上，揚起臉要在我臉上親吻。我當時太
緊張，自己躲開了……」
 
    中午在建國飯店吃西餐時，雙方推心置腹地交換了生意上的意見，不過
談的商品是大蒜、芋頭之類。回北京飯店的房間後，「他只記得，楊小姐關
上房間門時，特意在門上掛了『請勿打擾」的牌子。』「何雪山坐在沙發上
，楊小姐自己進了衛生間。片刻換了一身質地、做工都很考究的睡衣。床離
沙發很近，楊小姐甜甜地笑著，向何雪山伸出一隻纖手……」

    「根據何雪山後來交代，當時楊小姐說，你和別的男人不一樣，很有風
度，身材也魁梧，給人一種很強大的感覺；事業上也有成就，在中國十億人
口中能得到你這樣位置的人是不多的……你不能光是工作，還應當體驗女人
給你的幸福和溫暖……」

        老革命在她面前恢復人性

    相信何雪山的交待沒有造謠，因為當時做大陸生意而意氣風發的「楊」
小姐，曾經得意地自誇，中共的那些老革命，在她面前，三分鐘就可以恢復
人性，何況何雪山這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

    此後，他們的「愛情」進一步發展：
 
    「一天晚上，何雪山來到楊小姐的房間。在柔和的落地燈下，何雪山向
楊小姐訴說了他家庭的『不幸』：他和妻子脾氣都不好，常有摩擦，一次甚
至鬧到了法庭。雖然後來被雙方家長勸解了，感情上卻留下了隔閡。何雪山
說著，看看楊小姐那飽含同情的眸子，他彷彿真的變成了一個受氣的丈夫…
…」

    「聽了何雪山的訴說，楊小姐表示，如果他能離婚，過一、二年可以嫁
給他，但條件是愛情應當有昇華，不能纏綿在兒女情長上，應當為國家、民
族做幾件事情。」

    對照這兩個人的言論，何雪山是一個無能的小丈夫，而楊小姐不愧是一
個具有偉大愛國情懷的奇女于也。

        葉澄海也牽涉其中

    一九八四年三月，楊小姐和廣東省某市洽談集資修建某機場事宜。這篇
作品寫道：「何雪山此時正好到廣東出差，一下飛機他就打著某領導關心此
事的招牌，和省x委會前來迎接他的同志談了，並請對方轉告該委員會x主
任。第二天，x主任到東方賓館看望何雪山，何雪山又重提此事。x主任表
示：對這件事也感興趣。」

    這裏的「省x委會」是「省經委會」。「X主任」是「葉主任」。也就
是葉澄海。

    此時的楊小姐，在廣州中國大酒店包租了總統套房。她訂了幾個菜，在
房間裏款待了葉澄海和何雪山。

    後來，楊小姐把征服目標放在葉澄海身上，何雪山幾次打電話要去拜訪
她，都為她所婉拒。有一次，也就是楊小姐向何雪山表示愛情需要昇華的那
個晚上，何雪山不到九點鐘就被楊小姐請走，而在樓道裏又看見一個男人走
進了楊小姐的房間，他為此心有不甘，大發醋意。在飯店前廳徘徊，等到深
夜十二點鐘才看到那個男人下樓。鑒於此，此時何雪山多了一個心眼了。於
是：

        爭風吃醋驚動國安部

    「何雪山想起了北京飯店的那一幕，頓時感到如坐針毯。他叫了輛『的
士』直奔中國大酒店，怒沖沖地來到二○五房間門前。門從裏面鎖著。他想
到這是總統套房，二○七房間裏的陽台和二○五相通，便去檸二○七的房間
門。不知是誰的疏忽，這個門果然沒鎖。一切就像電影裏常演的竊賊那樣，
何雪山躡手躡腳地來到了楊小姐臥室門外。從厚厚的落地絲絨窗簾的縫隙中
，他看到了一齣好『戲』，當然是床上戲，主角是楊小姐和那個x主任。」
「當晚，廣州市某公安機關負責同志家裏的電話響了。何雪山揭發了x主任
的行徑。」

    據此案的知情人透露，何雪山打電話去的「廣州市某公安機關負責同志
」，是何雪山的朋友，任職國家安全部。何雪山並非通過正式的渠道去揭發
，而是通過私人關係，後來安全部門把楊小姐和x主任幽會的情況偷錄下來
。葉澄海為此罷官。

    葉澄海畢業於中國人民大學，為中共高層賞識，在廣東培養，準備將來
接班，時年三十幾歲。因為這件事，加上官場裏的一些派系鬥爭，宦途就此
夭折，被下放到湘南郴縣。現在情況不明。

        機密文件不翼而飛

    但是何雪山事後仍然保持和楊小姐的關係。八月三十一日晚上，何雪山
到楊小姐在上海下榻的龍柏飯店，和楊小姐睡了一晚。這次楊小姐從他的皮
包裏拿走了國務院某部一份密碼電報，據稱如果密碼泄露出去被破譯，損失
將不可估量：還拿走了中共中央XX號文件等。九月五日清晨在東方賓館，
何雪山發現他所帶的全部文件不翼而飛……

    何雪山曾經私自來香港，想追回一些文件，但沒有成功。「何雪山終於
明白自己被人戲弄了……其實他早就知道，根據我國有關機構諮詢調查，楊
小姐的公司成立時註冊資金只有一萬港幣。他還告誡別人，同她打交道要慎
重。」但是他過不了這個「美人關」。

    後來法庭由審判長宣佈何雪山的罪名是：
 
    「被告人何雪山和港商楊XX相識後，先後在北京、上海等地將我國國
家建設等方面重要機密文件的各種原件、複印件提供給楊xx。楊xx將上
述文件帶到香港，造成嚴重泄密（上述文件已查獲）……

    「上述事實，有證人證言，以及查獲的機密文件在案佐證，事實清楚、
充分，足以認定……已構成泄露國家機密罪，其性質惡劣……依法判處何雪
山有期徒刑六年。」

        商業罪行變成「反革命」

    其實。綜觀這些罪名．主要是商業罪行，根本和是否「反革命」無關，
但是在目前極左的政治氣候下，這種泄露商業秘密的行為也成了「反革命」
的政治問題了。此書扉頁有江澤民語錄，是江澤民八九年九月二十九日在慶
祝國慶大會上的講話，其中一段是：「滲透與反滲透、顛覆與反顛覆、『和
平演變』與『反和平演變』的鬥爭，是長期的。對於這一點，全國各族人民
、全黨同志特別是領導幹部，必須保持高度的警覺。」

    看來「楊」小姐這位香港當年影視界的紅人，是到大陸去搞「和平演變
」和「顛覆」了。楊小姐一向愛國，並且自稱是站在陳雲路線一邊的，結果
卻落得成為香港這個「顛覆基地」的最早的顛覆先鋒，恐怕都是為了多賺幾
個錢而惹的禍。

    奇怪的是，這位建國後二十樁牽大反革命案件之一的女主角，中共當局
不但對她網開一面，沒有對她進行法律制裁，而且在事後還有出入中國大陸
的自由。這種「反革命」也確實少見。而審判長宣佈罪名時，既說上述文件
已帶到香港，又說已經查獲，那麼是公安人員到香港查穫的，還是楊小姐送
回大陸的？彼此間又談妥了什麼條件？

    總之，這個重大「反革命」案，是階級鬥爭擴大化的畸型產物。     

（《動向》月刊 1990年10月）
（按：這位「奇女子」本姓梁，就是狄娜是也。80年代初期的外貿部長李強
據說也曾拜倒在狄娜石榴裙下2010.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