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回歸後的臺港之行                
林保華
                    
     六月下旬,我和內子回臺臺灣和香港走了一趟。這是九七年六月二十八
日我離開香港到美國後第一次回到臺灣和香港。連路上的時間共花了兩個星期,見
了親友和各界人士。臺灣經過了金融風暴的洗禮,但變化不大,反而
是“五十年不變”的香港有了很大的變化。

        總統選舉成為熱門話題

    臺灣的變化并不大,因為都還是李登輝當政。只是因為明年總統大選的
關係,話題比較多放在總統選舉上,一般認為有三組人馬,連戰一組,宋楚瑜一組,
陳水扁一組。許信良在議論中已經提前“落選”。如果連戰當選最穩定,因為政策
變化較小,如果宋楚瑜或陳水扁當選,就不知道會有何新局面。由於陳水扁所代表
的民進黨所提倡的“新中間路線”同國民黨的差異越來越小,所以就是他當選,也
不會出現立刻要求獨立的情況。倒是宋楚瑜比較令人難以捉摸,城府也較深,如果
他當選,變數最大。果然不久後他接受“華盛頓郵報”的訪問時,主張立即實現三
通,反對某些人心目中的“金錢外交”等等,都是同當前的現行政策唱反調,可見
如果他當選臺灣的變化可能最大。
    在僑選立委范揚盛的安排下,和一些官員見了面。在立法院濟南路對面
有個中央政府的聯合辦公大樓,陸委會、僑委會都遷往那裡了。離立法院那樣近,
大概是便於各部會的首長隨時“應召”到立法院接受諮詢。可見臺灣的民權是如何
高漲,官員難做,因此講話都比較謹慎。
    陸委會主委蘇起強調大陸應該讓一部分人先民主起來﹔僑委會委員長焦
仁和介紹他們所做的華文教育電子網絡﹔外交部長胡志強則解釋用三億美元援助科
索沃的風波。本來也安排好同海基會副董事長許惠祐見面,但臨時他趕去宜蘭解決
大陸偷渡客鬧事扣押人質的事件而沒見上面。
    計程車司機仍是了解臺灣的渠道之一,從交通阻塞來比較陳水扁和馬英
九的施政,認為對屬下,馬不如陳那樣嚴格要求。不同司機居然講同樣的話而使我
驚訝,但也有人說這是有組織的“耳語”,已在為選舉熱身。
    好不容易和民進黨的立法委員林濁水見了個面,以前和他見過幾面,還
比較談得來,但這次時間太短,只能談那兩天立法會內就司法改革等問題發生的衝
突,未能就民進黨的事務好好交換看法。
        多家新報紙問世和籌組
    和媒體也多有接觸。參加了“自由時報”的姐妹報英文“臺北時報”的
創刊酒會。臺灣原來有兩家英文報紙,這是第三家,在“臺北時報”創刊前
,其中一家改名為“臺灣時報”,很容易同“臺北時報”搞混。“自由時報
”標出“臺灣優先”,因此“臺北時報”的目的就是要把臺灣的聲音傳到國
際,讓世界認識臺灣、了解臺灣。總編輯由名政論家司馬文武出任,副總編
輯則是認識多年的朱立熙。
    酒會上冠蓋雲集,而且近在咫尺。認得出的官員有﹕李登輝、連戰、蕭
萬長、章孝嚴、吳伯雄、馬英九、胡志強、葉金鳳、黃輝珍等,除李、連外,都和
他們打了招呼。其他聞人有林義雄、周玉寇、何麗玲、葉樹珊等。
    在臺北也同四個大報和中央廣播電臺的負責人或管理階層、編輯等見面
。在商界一位朋友的安排下,還到圓山飯店旁邊的中央廣播電臺參觀,該電臺的涵
蓋量不但整個大陸,還幾乎是整個世界。董事長朱婉清告訴我們對社會上用四大報
的名字對四大報所作的評價,雖然不一定非常確切,但有它的基本框架,很有意思,
不妨記下。這就是﹕“中央日報很自由,自由時報很中央,聯合報很中國,中國時
報很聯合。”
    報界的競爭很激烈,但還有兩家報紙等侯面世﹕一家是聯合報系的“星
報”,要以年輕人為主要對象,以消閑娛樂為主,但業者擔心會搶走同一報系中
“民生報”的讀者﹔另一份是由資深報人周天瑞出面的“勁報”,看來也是面向年
輕人。媒體大展拳腳表明了臺灣的活力。
    在臺北還逛了誠品和聯經兩個書店。在聯經看到“翠堤春曉”和“一曲
難忘”兩個錄影帶,立即買下。前者敘述約翰。史特勞斯的生平,我在香港等了二
十年都沒看到﹔後者以蕭邦和喬治桑為主線,到香港不久在電影院裡看的,但此後
也再沒看過。
    臺灣的不變卻也醞釀著某種變化,那就是在中共強大壓力下任何人所迴
避不了的統獨問題。中共“兩手”使兩岸勢必要開展某些對話,乃至談判,為此就
要為自己定好位,免得給善於玩弄文字技巧的中共鑽空子。離開臺灣不久後傳出總
統李登輝對“德國之聲”的講話中表明兩岸是兩個國家,至少
是特殊的國與國的關係。這是給自己比較明確的定位了,有利於未來兩岸關係的正
常發展,有利於務實外交的進一步開展。“一國兩制”也在“兩國論”中失去它的
市場。

        香港硬件不錯擔心軟件

    離開臺北去年香港時,在桃園中正機場意外的見到準備搭機去日本的星
雲大師和他的弟子。冒昧趨前自我介紹,寒喧兩句,多謝他送我們一人一件
護符,該可趨吉避凶了。
    到達香港,首先接觸的就是新機場。想起一年前為政治獻禮提前開幕而
大出洋相的那場鬧劇,損害了香港的形象,不禁為香港叫屈。機場寬敞,指示牌清
楚,是香港的驕傲。在臺灣聽到一位多次來香港的朋友也讚香港機場,但她擔心硬
件是不錯,而軟件則可能隨回歸而日益降低素質。其中她提到一項遊客的水準,以
前以外國遊客居多,現在則是大陸遊客。遊客的素質會拖累服務的素質。但這也是
沒辦法的事,只能期望“中國好,香港好”。
    住在銅鑼灣的怡東酒店,在銅鑼灣住了十年,有特別的情懷。從通天巴
士下車後第一個任務就是在幫襯過十年的報攤買幾份久違了的香港報紙,攤主也是
在香港見到的第一個熟人。看到花花綠綠的幾堆報紙,直覺上是香港的文化水準又
低落了,識字的人大概是越來越少了。酒店門口的英國旗已換了五星旗,這是最大
的感受。銅鑼灣仍是那樣熙熙攘攘,但大丸已改換門庭,松扳屋關門還沒有租出去。
去崇光逛了一下,作懷舊之旅,但沒買任何東西。
    在香港接觸了各界人士,“中國好,香港好”的期望被澆了冷水,雖然
原先也并沒有太大的期望。回到香港大學見了昔日的同事和波士,兩年下來,已多
了許多新面孔。而共事十一年的舒巷城在我回來前兩個月已經永遠的走了,只有她
太太給我們一套人們紀念他的文章和他最後出版的一本書“夜闌瑣記”。
        股市大好經濟仍很虛弱
    在香港見到幾位民主派的立法會議員、支聯會的幾個負責人,還見到了
好些文化新聞界和投資界、公務員的朋友。總的來說,對香港前景不但悲觀,兼且
無奈。
    雖然香港股市形勢一派大好,創下股災以來的最高指數,但主要是外資
基金賺錢,小戶有的已被淘汰,有的看到股市不理性的升高,同香港的經濟情況脫
節而不敢入市。有幾個朋友在高峰時買樓,如今因為樓價大跌而成為“負資產”,
有的投資失利而一度被銀行追數,他們更如同大病剛愈,不但虛弱,而且猶有餘悸。
在交易廣場和商界的朋友吃飯,維多利亞海港雖然風貌依舊,但他們的心情已有了
很大變化。對董建華從以前的讚揚改為貶斥,當時勸我留下來的現在稱讚我賣物業
離開香港及時。
    立法會議員表示在基本法的框架和董建華唯北京馬首是瞻情況下,“高
度自治”業已喪失。他們充滿無力感,處處被動,但為同僚們的反應遲鈍而焦急,
也在苦思冥想如何走出困局。他們的最大感觸就是特區政府竟然會“主動”邀請人
大常委會來解釋香港的基本法。而公務員則因為董建華的“改革”而擔心生存權受
威脅,特別是對某些傳媒充作政府的打手,醜化公務員表示強烈不滿。他們擔心公
務員隊伍被分化,也擔心教師是下一個被攻擊的目標,因為有親共政客聲稱這是他
們眼前要移走的“大山”之一。

        新聞界認識清楚處境難

    接觸最多、談得最深入的也是新聞界的朋友,我們甚至去了香港記者協
會那個流產的年會,目的是想多見幾個朋友。他們多痛感同業的自律而少了正義的
呼聲,更不齒某些同業助紂為虐,向自由、民主、人權、法治的理念開冷槍,并且
誤導市民。在認識中共所煽動的假民主主義方面我們有好多共識,這是我最大的安
慰。不破除這個迷思,就不能真正認識共產黨的虛偽和可惡,中國也不能得到真正
的進步。不過在中共的壓力和利誘下,新聞工作者的處境也日益艱難,要運用更多
的策略來表達自己的理念和在社會上生存。而傳媒完全的市場導向和娛樂化,也不
知是帶領時代文化的潮流,還是文明的倒退。而充斥暴力、色情而進行必要的批判
也是應該的,但有些人,借此大作文章而攻擊新聞自由,則是其心可誅。
    美國的中文圖書很貴,所以來香港不能不跑書店,在住處附近的銅鑼灣
書店和中環三聯買了些書。臨走時天地圖書的顏純鉤給我送來一本“天安門事件後
中共與美國外交內幕”,作者陳有為原是當時中國駐美大使館的政治參贊。顏純鉤
特別關照我說裡面很多內幕。我在回來的飛機上開始看,果然如此,適逢最近中美
關係因為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炸事件而陷於低潮,中共在處理中美關係上就如
十年前的翻版,正是沒有長進。這是很值得一讀的一本書。

        董建華熱中赴宴和跳舞

    在港期間,正是“信報”老板林山木、駱友梅夫婦的千金林在山大婚之
日,是當地的一件盛事,好幾個朋友都赴喜宴去了。他們說特區行政長官董建華也
參加喜宴,而且坐到最後。朋友說,董建華常常以工作忙拒絕同民主派人士見面溝
通,但對大小宴會則大有興趣,而且堅持到最後,還會同太太
翩翩起舞。他們帶總結性的挖苦說﹕“這就是董建華。”對處理政務表現低下,不
敢同反對派人士接觸以免凸顯其無能,靠拍北京馬屁來討好他的權力來源而鞏固他
的地位,然後在社交場所廝混,這就是董建華。香港淪為今天的模樣,可說是北京
“知人善任”,當然更是香港人的不幸。而這不幸將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日見明顯。

    我雖然及時抽身而避開某些災難,但大多數的親友卻沒有這樣幸運,而
更重要的是香港養育了我二十多年,給了我很多很多,我是不甘心看到香港的沉淪。
同好些已移居外地的香港人一樣,在有生之年一定還要為香港奔走呼號。1999-7-19
《爭鳴》雜誌  1999年8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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