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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秋天英國首相柴契爾夫人訪問北京。她在人民大會堂門口幾乎摔了一跤,港股暴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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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回憶錄之「涉入股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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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期
2017年5月5日
林保華
作者為資深評論家、專欄作家、中共黨史學者。曾擔任香港大學經濟金融學院院長張五常教授助理研究員,研究中國政經改革。

(續前期)到香港後,我一直想進入媒體工作,那是我的興趣,也是理想,尤其是到中國版。那時只有《明報》有中國版,但是沒有請人。孫大姐了解我的心思,有一次《明報》請編輯,她就要我去應徵。但那是港聞版,而且要我試工,我沒有把握是否可以獲聘,所以不敢辭掉工廠的工作。港聞版的負責人是後來號稱「紫微楊」的楊君澤。試工兩個星期,我每天從工廠下班後立即趕到《明報》上班,好在是回家必經的路上。一般到半夜一兩點鐘下班,第二天一早再去工廠上班。

 

媒體工作初體驗

 

 

但是同時試工的還有一位,原是《明報週刊》的編輯,他的人事關係不但比我好得多,而且是香港本地人,對香港情況的熟悉遠遠超過我。因此第一天我就知道我沒有希望,但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在媒體工作過,很想知道編輯工作如何運作,以及報紙出版的流程,因此有這樣的機會我當然也不會放過。果然,我下的標題他們很不滿意,這是做編輯最重要的一課,標題必須最具概括性又能吸引讀者,因此要了解讀者的心態。

 

▲做編輯最重要的一課,標題必須最具概括性又能吸引讀者,因此要了解讀者的心態。Getty Images

 

香港有個笑話說,只要發現有女屍,報章的標題一定要用「豔屍」才能吸引讀者的目光,哪怕那是老太婆的屍體。《明報》報格高,不會這樣做。總之,我剛到香港沒有幾年,對社會的了解與語言的運用都不如他人,所以實習結束後沒有聘用我,我毫無怨言,繼續在工廠裡做。

1980年,台灣報人傅朝樞帶了一筆軍方收購他《台灣日報》的數千萬美元資金,雄心勃勃來香港創辦《中報》,創辦時以《明報》作為對手,聲勢很大,挖了《明報》一批人,例如胡菊人、圓圓等。由胡菊人出任總編輯、1978年被中共放到香港的著名報人,前《中央日報》副總編輯陸鏗擔任總主筆。陸鏗曾在《明報月刊》寫了篇〈三十年大夢將醒乎〉而活躍文壇。但是《中報》的陣容沒能撼動《明報》。

當時中共為了進行統戰分化,還由鄧小平分別接見《明報》社長查良鏞與《中報》社長傅朝樞。據說傅在報社高層以鄧小平接見他的時間比查良鏞多一些而自得,暗示鄧小平重視他超過查良鏞。

《中報》辦了一兩年虧本,辭掉一些高薪挖來的員工,再請來薪水低一些的。當時有人介紹我給他們的二公子傅獻堂認識,有一次他問我是否有意做中國版編輯。在這個情況下,我就向工廠請辭,但是因為工廠正好要查帳、改組,金先生要我多做幾個月,因此我就沒有去《中報》做。等到我辭職後已經是半年後的事情,那個工作並沒有等我,於是我陷於「失業」狀態。不過廠方對我很好,我主動辭職,還給我遣散費,而且給的不少,這當然是金先生的意思。於是我手裡就有一、兩萬元的現款。

 


▲在1985年之前,股市對中國人來講是相當陌生的。Getty Images

 

入境隨俗投資股市

 

當時除了寫點稿,還有許多時間。雅加達新華學校的同學李健輝當時在一家股票行做經紀,便邀請我去看看。我是一個很好奇的人,也想了解股票是怎麼一回事,因為「新中國」完全沒有這個東西,只有在茅盾的小說《子夜》有提過,那是「舊中國」的資本主義玩意,我既然生活在現代資本主義社會金融中心的香港,就必須入境問俗,長長見識。

當時還沒有聯合交易所,而是四個「會」分開經營,我去的是遠東會,李福兆是遠東會「校長」。當時股價顯現在股票行大堂(台灣叫「號子」)不斷流動的大屏幕上。看了以後,雖然沒有甚麼認識,去了幾次以後,還是禁不起誘惑,心癢試試「投資」。

當時李嘉誠在北角新蓋的「城市花園」剛剛出售,新聞很大,而且有單獨的股票上市,叫做「國際城市」,因此我第一次買的股票就是它。我之所以買地產股(台灣叫「營建股」)是因為買不起一間房子,而房價一直在漲,那麼我就從小股東做起。

當時在華僑補校同宿舍的日本僑生文慶添與姜一郎已經在1960年代初到了香港。我曾經請教有參與投資的姜一郎投資股票的要訣,他簡單回一句:「要看大戶怎麼做。」我後來「小本經營」玩了幾十年股票,真的了解這句話非常經典。甚麼利多、利空,全看大戶怎麼操作再由股評家進行事後的解釋而跟著做。所以香港人叫「跟紅頂白」。但是問題在我們不知道大戶想怎麼做,何況還會有許多假資訊與假動作誤導,豈可亂跟?不過,我是一直在努力從種種資訊中揣測大戶在做甚麼打算,來檢視自己的智慧,像賭博一樣也會上癮。

 

糊里糊塗先賠後賺

 

當時糊里糊塗進場(香港叫做「入市」),進出幾手,有點小贏。但是接著1982年秋天英國首相柴契爾(港譯「戴卓爾」、中譯「撒切爾」)夫人訪問北京,中國決定收回香港,她在人民大會堂門口幾乎摔了一跤,港股暴跌。我相信中國政府必然要製造「大好形勢」,但是忽視大戶從中造勢賺錢,所以跌勢比我想像的厲害,在被嚇壞以後,把手上股票清掉,資金所剩無幾。

那時我已經在《中報》工作,一次在同仁的宴席上,與《中報月刊》的主編壽孝椿(後來去了美國《僑報》)與編輯裴立平(都是中國出來的,所以比較有「共同語言」)喝了點酒,想起好不容易掙到一點錢就如此灰飛煙滅,不禁悲從中來而傷感流淚。這是我的第二次酒後失態,也許也是此生的最後一次了。

但是我不會怪任何人,只怪我自己失去警覺,判斷錯誤。我更努力工作與寫稿,從新累計資金,當形勢開始好轉,再度投入。當時中國派駐香港成立光大集團的劉少奇妻舅王光英卻錯判形勢,以樓市「死水一潭」為由,把買來的一批城市花園房子「退貨」給李嘉誠(還虧王光英是甚麼資本家,居然因為看淡前景而可以退貨)後,股市反而逐漸復甦,尤其跌得最慘的地產股很快漲起,這次我賺到錢了,加上我的工作薪資並在多家報刊雜誌寫專欄的稿費收入,遂在1986年12月,也就是我來到香港後的第十年,付了首期買了一個700呎(不到20坪)的二手樓,總算給自己一家四口有個安身之地。

也因為涉足股市,經常看本來沒有去看的財經專業報章《信報》,發現它有高質素的政治評論版,從此進一步改變了我的命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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