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保華

東莞紀行        林保華 1993-5-21

應朋友之邀，到東莞走了一趟。

大概是八七、八八年間，我曾去過一次東莞，純粹是「遊車河」。那時東莞
已開始發展，其特徵是效率特別高，外商去投資，幾日內就審批了。

現在重去，沿路都在「開發」，一個個山頭被削平，和幾年前比熱鬧多丁。
但是這次我沒有去東莞市區，而是由深圳市到東莞市中間的塘廈鎮，更加是
「基層」。

雖然是市鎮，卻遠比北方的縣城繁榮得多，除了正統的店舖以外，當然還有
時下流行的卡拉OK、髮廊更是林立。還有一家電影院。門口張貼了性惑演出
的照片。跑了兩家書店，大一點的，有些社會科學和科技書籍，另外一家小
的，則全是娛樂消閒的書了。

卡拉OK的四川小姐

去髮廊洗頭，十塊錢。「點」了一個面容姣好的小姐，看來也只有二十歲上
下。自稱是四川重慶人。從長相看，完全有資格去卡拉OK，但是可能初到貴
境不久．關係未打開，只能暫時「流落」在髪廊。洗好髮後她動員我按摩，
問價錢是四十分鐘三十元（後來打聽如要「進一步」，還需其他費用，三十
元是老闆的鐘錢）。她嘴上邊動員，手指已在我的肚腩上動作，我說：「怎
麼是按摩這個地方？」終於沒有受到「誘惑」。

去了兩家卡拉0K。有一家據說是那裏最高級的，設備不亞於香港的，陪酒陪
唱的小姐收鐘錢，怎麼算法沒有打聽。五個大男人，加五個小姐，臨收市時
兩個媽咪也來湊熱鬧。費用一千多元，小費則是一人一百。

那五位陪酒陪唱的小姐，問起來全是四川人，不是重慶，就是成都，她們都
不願告知真正的家鄉，總是報大城市，身價可以更高一些。個個長得皮膚白
皙，五官端正，說不上六漂亮．但比較清純。問她們到東莞的時間．差不多
都說剛來不久，大概因此「純潔」一些。不過風塵味確實比深圳的少多了。

  看到這些女孩個個比我女兒年紀小，有的稚氣未消，卻已遠離家庭到市場
經擠發展而且色情業鼎盛的南方沿海謀生，今後她們的前途如何，心中不禁
惻然。

在塘廈，認識了一個台資廠的幾個老闆，在那裏主持的是謝、洪兩個老闆，
正好在香港的李老闆和在加拿大的林老闆都同時也去那裏，所以顯得相當熱
鬧。

  謝先生一九八八年就率先到塘廈開業，是那裏最早的一批台資企業。他們
來料加工做雨傘，先是租廠房，後來買了幾千平方米的地．蓋上自己的廠房
，兩棟兩層樓的房子是生產車間，一棟三層樓的小房子則是寫字樓和招待所
，另外還有三個食堂，按「級別」分為大灶（工人）、中灶（職員）、小灶
（老闆）。

雖然中國大陸還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但是除了工作時間相當長以外，
車間裏的條件還是比較好的，有明亮的光線，吊扇也頗密集，此外一些空曠
的地方也頗重視綠化工作，鋪上草皮和種樹，這是相當難得的；食堂裡也有
小圓櫈，可以坐著吃飯。

工廠工人有六百多個，當然是女工多過男工，工人主要來自四川、江西、湖
南、福建，而且是集中於某一兩個縣城和村子，相信都是「滾雪球」而來的
。正如當年我們出國去當華僑一樣。

四川出來的，再不是甚麼重慶或成都大城市了，而是連我喜歡翻地圖的人都
不知道的梁平縣。查地圖，是在萬縣附近，四川的朋友說那裏是相當窮的地
方。

  江西來的，多為湘贛邊界的寧岡縣人，這是最靠近井岡山的一個縣城，是
中共約「老根據地」。工人中還有從瑞金來的，這是當年以毛澤東為主席的
「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首都。中共當年靠農民的武裝鬥爭推翻國民黨統治
，奪取了政權，如今這些「老區」都成了中共統治下最窮困地區，那裏的農
民，要湧到珠江三角洲「自覺自願」地接受國民黨統治下的台灣資本家的「
剝削」，這是歷史的最大諷刺。由此也可見中共當年的理想、信念以及對農
民的承諾都已拋到比井岡山還高的九霄雲外。那些農民對共產黨又會是甚麼
想法？怪不得有一項調查問農民在想甚麼？答案是想陳勝、吳廣和李自成。

那裏工人的流勤量據說總也比較大，都想找一些更高工資的工廠，所以常有
招工的招貼貼出以補流失的勞動力。低常有外地新來的民工到工廠叩門找工
作做，最近有消息說珠海的一些外資企業在鬧工潮，而這家工廠，最近也加
了工資。以最近通脹率的高，增加工資也是合理的。
 
不過李先生也和我說，現在各種捐稅太多，已沒有甚麼優惠可言，唯一的好
處就是人工還比較低，所以他們還能賺些錢。

台灣商會有積極作用

和謝先生閒聊中，了解他是當地的活躍人物。談及台灣商會的問題，我頗有
興趣。原來深圳、廈門、上海、廣州已成立台灣商會，東莞市有台資企業一
千多家，也在醞釀成立台灣商會，本月二十五日開會將有決定。塘廈有六十
家台灣企業，早已有台商聯誼會的組織，謝先生是會長；東莞市的名稱將是
台商協會，謝先生可能出任理事。謝先生表示，他們對政冶沒有興趣，組織
台灣商會的目的，只是加強彼此的聯繫．協助解決困難，便於廠家適應在大
陸的投資，對當地也是有利的。但是當局似乎有些戒心，要「審查」他們的
名單，有的給刪掉了，要由當局所信任的人（包括在台貿企業工作的本地人
）出任領導職務。對此，有些台商不大滿意。正好前幾天，一個台灣商人帶
了六十多歲、第一次到大陸的母親，從深圳搭的士到東莞的鳳崗，但在布吉
塞車，司機趕他們下車，由於天晚難找其他車子，他們拒絕下車，並且抄下
司機名字和車牌，司機沒有辦法，把他們送到鳳崗，在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
讓他們下車並且收了錢以後，把他和母親打了一頓就駕車跑了。那個台商希
望這個機構能代他上訴。看來台灣商會要處理這些有關業務和非業務上的問
題了。記得去年寶安縣有軍隊和台資工廠的工人發生衝突，也由台灣商會到
廣州找軍區來調解，看來這類組織是相當需要的。

  由於謝先生到塘廈的時間比較長，所以和當地政府的關係搞得不錯。他希
望投資所在地的塘廈能建設成一個比較好的環境的市鎮，憑著他過去幾十年
搞工業的經驗，向當地政府提出了一些建議，並且進行設計，使該鎮有比較
好的布局。十字路口上的「鎮徽」，就是他設計的，使之有些「現代化」的
氣象。

謝先生表示，他也會向當地政府提出一些尖銳的意見，他們也會認真考慮。
台灣的海基會也會找謝先生了解一些他們投資的情況，以供上頭決策時參考
。看來，台灣商會的組織如果能好好組織和利用，不但有助於台商在大睦的
投資，對加強兩岸的關係和了解，也是很有好處的。

香港《經濟日報》，《近看遠觀》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