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緣千里終相會
-----司馬璐和戈陽的傳奇浪漫婚姻 林保華
青少年時代就已經青梅竹馬從事革命活動的司馬璐和戈陽﹐以
後走了不同的道路﹐半個世紀後在紐約相會﹐再逃過死神的召喚﹐
終於走進婚禮的殿堂。
八十三歲的司馬璐和八十六歲的戈陽終於在紐約宣佈結婚。
婚禮帶有傳奇性質﹕
保密的婚禮﹐不信邪的婚期
第一﹐婚禮保密。操辦一切的是他們非常熱心的老朋友兼律師潘綺玲和
她的夫婿陳健華。司馬璐的證婚人是老朋友馬大任﹐戈陽的證婚人是原來在
北京的<新觀察>同事艾端午的夫人﹑<世界日報>名記者曾慧燕。除此以外﹐
沒有其他人知道。但是婚禮註冊那天﹐他們在台灣的一位老朋友陳宏正來到
紐約﹐約他們無論如何要在中午一起吃飯﹐在這情況下﹐他們秘密結婚的消
息終於外泄。陳宏正趕去參加婚禮﹐曾慧燕證婚人的身份就讓賢給了陳宏正
。也由於消息外泄﹐<世界日報>沒法做到獨家報導﹐紐約<星島日報>當晚也
趕做一個採訪。
第二﹐結婚日期“邪門”。二○○二年九月十三日是黑色星期五﹔而一
九七一年九月十三日是“林副主席”折戟沉沙的日子﹐身為中共黨史專家的
司馬璐和長期在中共統治下工作和生活的戈陽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們並沒
有說是特別挑選這個日子﹐但是不信邪卻是肯定的。因為他們選擇的婚禮房
間本來是九一一號房﹐只是那房間太大﹐而參加婚禮的屈指可數﹐因此最後
要了其他房間。
我們夫婦是在下午接到司馬璐的電話﹐才知道有這麼一個好事。晚上到
他們家裡祝賀﹐<星島日報>的記者也在場對他們進行採訪。
我是怎樣分別同他們認識的呢﹖
我認識司馬璐早過戈陽﹐也許那不算認識。我是一九七六年移居香港的
。由於學的是中共黨史﹐身上有比較多的政治細胞。到了香港後第一個任務
就是尋找政論雜誌﹐看海外如何評論中共﹐當時主要看三家﹐一是<明報月
刊>﹐一是<南北極>﹐一是<展望>。名氣是<明報月刊>最大﹐還有學術氛圍
﹔蒙胡菊人主編和孫淡寧(農婦)的信任﹐八月中旬我到香港﹐十一月號就刊
出我的文章了。<南北極>有一幅彩色的“四五”天安門事件的照片﹐是我第
一次看到的有關照片﹐心裡非常激動﹐但是該刊主要是經濟內容﹐也比較軟
性﹐沒有多少空間可以給我投稿﹐所以我的興趣不大。<展望>的主編就是司
馬璐﹐但是雜誌包裝最簡陋﹐封面同內裡是一樣的新聞紙﹐圖片印的非常模
糊。當時的<七十年代>還屬於左刊﹐我沒有看。
見到司馬璐怕當蘇修特務
剛到香港時﹐“餘悸”很深﹐框框也很多。一來臨出來時公安訓話不許
亂說亂寫﹐二來在我們華僑圈子中也有許多可怕的傳聞令我們不敢“亂說亂
動”。所以我給<明報>報系寫文章和專欄﹐都是由孫大姐代我領了稿費﹐我
才去同她拿﹐避免在會計部曝光。當時很怕同“美帝”“蘇修”沾上關係﹐
特別是同“蘇修”﹐因為那時中美關係已有改善﹐“美帝”沒有那樣可怕了
。這三本雜誌以<展望>最神秘﹐加上香港的托派相當活躍﹐所以我是懷疑它
同“蘇修”有關。雖然我認同雜誌的觀點﹐但是不敢同它沾邊﹐怕搞不好被
中共當作“蘇修特務”。四人幫被捕後我一時手癢﹐寫了一篇挖苦他們的文
章投到<展望>﹐署名“蕭疆”(笑江)﹐但是不敢留姓名﹑地址﹐文章刊出後
﹐雖然當時很窮﹐也不敢去要稿費。
其後陸續知道司馬璐有自己一個出版社﹐叫“自聯出版社”﹐出版了一批
黨史資料﹐這是我很感興趣的。終於有一天﹐我摸到自聯出版社在九龍尖沙
嘴加拿芬道德地址﹐那是出版社﹑書店﹑雜誌社﹑住家共冶一爐。但是我阮
囊羞澀﹐翻了半天書也沒有買一本。
就在那天﹐見到了司馬璐。他剛洗完衣服﹐端了出來﹐自嘲說剛剛“勞
改”完畢。和他聊了一會﹐我記不清我談了些什麼﹐但是我自始至終沒有暴
露身份﹐因為我信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原則﹐何況剛
剛脫離中共的魔爪。但是他卻很隨便﹐向我泄露一個機密﹐那就是他在延安
曾經追求過郝治平﹐也就是後來的羅瑞卿大將的夫人。
其後我忙於工作養家糊口﹐<展望>也關門了﹐在<九十年代>上還看到司
馬璐編著<中共黨史暨文獻選粹>的廣告﹐但是不久就看到他移民美國的消息
。那是在中共決定收回香港之後。作為叛離中共的老黨員﹐他知道如果再落
在中共手裡﹐會是什麼結果。
一到紐約拜會戈陽司馬璐
同戈陽我只聞大名而沒有見過她。一九九七年我移居紐約﹐第一個去拜
會的是嚴家其﹑高皋夫婦﹐因為在移民過程中他們幫了我們不少忙﹔第二個
拜會的是戈陽﹐而且聽說她同司馬璐住在一起﹐可是“一箭雙雕”了。後來
我們住的地方離開他們比較近﹐因而也時有來往。但是司馬璐對延安時期的
羅曼史則似乎不願多提。但是當羅瑞卿﹑郝治平的女兒羅點點出版了回憶錄
<點點回憶>﹐我看了以後就拿給馬老看﹐這時我知道他原名馬義﹐故以“馬
老”稱之。
同他們交往了以後﹐陸續知道了他們以往和來美國以後的一些情況﹐也
為他們晚年能夠自己買了一個單位的合作公寓﹐並且相互照顧而感到欣慰。
戈陽在美國還勤學英文﹐用英文寫文章﹐還學用電腦﹐寫回憶錄﹐老當益壯
的精神使人感動。她以七十三歲高齡來美國訪問﹐因為六四被點名不能回國
後﹐很快適應美國的生活﹐沒有患得患失﹐認同美國﹐生根美國﹐真是非常
的不簡單。
原來馬老同戈陽都是江蘇海安人﹐在家鄉就認識了。馬老比戈陽小三歲
﹐但看來人小鬼大﹐似乎已經暗戀著她。當時司馬璐在圖書館工作﹐他們都
參加由中共操控的“讀書會”的活動﹐江澤民的養父江上青是他們的領導人
。一九三七年七七事變﹐第二天司馬璐知道消息後就趕到戈陽那裡通知她﹐
但是不久他被組織派到上海﹐從此同戈陽失去聯繫。
司馬璐以後到了延安﹐在抗日軍政大學當過圖書館主任﹐當時羅瑞卿
是教育長﹑副校長﹐在爭奪郝治平時﹐司馬璐自然不敵。一九四一年他們在
重慶重逢﹐司馬璐在周恩來底下做﹐戈陽在鄧穎超底下做﹐但是因為組織紀
律﹐彼此保密﹐也不能來往。因此不久又失散﹐特別是司馬璐的工作處在共
產黨﹑國民黨﹑日偽三者之間﹐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為誰而死的﹐而
且他看到了中共黨內鬥爭的殘酷激烈﹐因此就脫黨了。在大陸“解放”前夕
﹐他到了香港﹐從事中共黨史的研究工作﹐還出版書籍雜誌。不久前在香港
出版高華所著一本很有價值的黨史著作<紅太陽是怎樣升起的>﹐裡面就引用
了一些司馬璐所寫的<鬥爭十八年>。
香港北京紐約的心有靈犀
司馬璐的<展望>是在一九五八年在香港創刊的﹐那一年﹐戈陽在北京被
劃為右派﹐並且撤掉<新觀察>主編的職務﹐再加文革﹐此後過了二十一年的
勞改生涯。司馬璐喜歡看<新觀察>﹐似乎心有靈犀一點通。但是他不知道戈
陽就是當年青梅竹馬的樹佩華。司馬璐移民美國時﹐還帶來了當年保存的<
新觀察>。“六四”以後司馬璐在紐約主編過<探索>雜誌﹐看到一篇文章中
戈陽的照片有當年樹佩華的神韻﹐終於在朋友的幫助下在唐人街的酒樓裡重
逢。闊別了近半個世紀﹐見面時還有些拘謹呢。後來司馬璐病重﹐戈陽悉心
照顧﹐因此他下了決心﹐如果病好﹐此生也要好好照顧戈陽。
前年四月﹐戈陽入院動心臟手術﹐身體虛弱﹐但是勇於面對生活。住在
療養院期間﹐司馬璐幾乎每天頂著太陽去探望她。回家以後﹐也一直照顧她
。那時﹐戈陽身上掛著一個儀器﹐有什麼不對﹐醫院就可以直接接收到反應
而立刻採取措施。在那個時候﹐司馬璐都不大敢出門﹐或一出門就趕緊回家
。但是司馬璐所組織的<中華學人聯誼會>組織活動﹐戈陽也會抱病參加﹐以
示支持。據戈陽後來所說﹐她動手術那天﹐雖然醫生說成功率九成﹐但是她
認為只有五成﹐因此有一個衝動﹐關照身邊來探親的兒子﹐此生就算已經同
司馬璐完婚了。
但是戈陽健康逐漸恢復後﹐這件“終身大事”似乎又不大有緊迫感了。
相信後來的一件事促成這次的婚禮﹐大概一個月前﹐馬老胸口不適﹐緊急到
醫院檢查﹐不但沒有什麼事﹐醫生還說他的全身器官都不錯呢。
馬老在總結他們分分合合的一生時說﹕“海安青梅竹馬﹐重慶異床同夢
﹐紐約十年考驗﹐從此長相廝守。”
在帝國主義國家安享晚年
在他們發表的結婚宣言中﹐他們說﹕“我們多次逃過死神的召喚﹐居然
都活了八十多歲﹐感謝美國這片自由土地﹐使我們重新團聚﹐從此我們相互
扶持﹐共度晚年。”
現在從星期一到星期五﹐政府派了家務助理到他們家幫他們打理家務﹐
買菜洗衣。幫戈陽四個小時﹐幫司馬璐兩個小時﹐總共六個小時。加上其他
老人福利﹐使他們生活得非常安心。他們從青少年時代為之奮鬥的社會主義
﹐給他們帶來的是災難和逃亡﹐而一生與之鬥爭的帝國主義卻給他們幸福和
安祥的晚年。這是多麼瘋狂和顛倒的時代﹐而這又是多麼傳奇和浪漫的婚姻
﹗
《爭鳴》月刊 2002年10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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