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席東京世維大會記
作者: 林保華


《開放》雜誌  2012年6月號
更新於︰2012-06-09

我對於新疆問題的研究,進而和熱比婭艾沙相識,源於美國九一一後,中共借反恐之名鎮壓維族,而國際社會對維族也有歧視。令我深感不公。

 

 


林保華楊月清夫婦2009 年4 月在東京和維族人權活動家熱比亞夫婦相會留影。

世界維吾爾大會於五月十四日在東京召開第四次代表大會。三年一次的大會,這次是第一次在亞洲召開,雖然中國抗議,但是日本政府還是批准他們入境。

這次台灣有四個人接受邀請作為嘉賓出席會議,這四個人是我與妻子楊月清,台灣圖博(西藏)之友會會長周美里與她的丈夫、西藏流亡政府前國會議員凱度頓珠。

我怎麼會成為他們的嘉賓呢?那是有一段經歷。我長期從事評論工作,中國少數民族問題自然是我關注的內容之一。但是真正關心維族的問題,是在二零零一年九一一事件之後。當時我在紐約,受到很大衝擊,但是我非常奇怪的是,在美國「反恐」後,本來與塔利班恐怖分子關係密切的中國政府,居然也會配合美國反恐。我逐漸看到,中國的反恐,其實是鎮壓維族的藉口,而美國似乎對此缺乏認識。

近十年研究維族受迫害歷史

我明確認為,不論什麼民族,不論什麼階級,他們之中有好人,也有壞人,好人是多數,壞人是少數。把整個民族或整個階級加以醜化甚至否定,不是種族主義,就是「階級主義」,都是對人權的踐踏。在美國,我感受到了美國社會對西藏人權問題的關注,但是新疆的維族,處境不比西藏好,卻缺乏國際社會的關注,甚至因為反恐而受到歧視,因此我密切注視這個問題,並且進行資料的蒐集工作。

二零零三年,中國發表《新疆的歷史與發展》白皮書,我看了以後,覺得有著力點了,於是在《民主中國》寫了一篇《曲解歷史和吹噓現狀》來評論,糾正它的歷史錯誤與指出當今存在的問題。二零零六年遷居台灣後,有一晚,參加在自由廣場舉行的人權燭光晚會,看到許多西藏喇嘛參加,也得到許多人關注,我不禁為維人感到悲哀,因此我發言時,我呼籲世人關注維人受迫害的問題。

二零零八年二月,台灣二二八基金會舉辦《大國霸權or小國人權》國際學術研討會,要我講新疆問題,這不是寫一般的評論文章,我花了許多時間,寫了《一九四九年後中國統治下的新疆》,對新疆與維族的人權狀況做了盡量全面的介紹。這篇報告我傳到美國國會屬下的自由亞洲電台,被翻譯成維文分八次摘要廣播。聽到反應說,總算有漢人幫維人說話,我心裡感到稍稍的欣慰。

第二年五月,二二八基金會舉辦《二零零九年國際人權論壇》,要我再談維族的人權問題,因為北京奧運即將召開,北京大事宣揚「反恐」,維族處境更糟。當時我建議基金會邀請熱比婭來大會作報告,並且拜託朋友與她聯絡上,但是正好他們要召開世維會的第三次大會,無法分身,結果由熱比婭寫了個書面發言,由楊月清在大會代為宣讀。我則另外做了《新疆最新人權狀況剖析》的報告。因為自由亞洲電台的廣播,熱比婭託我的朋友向我致謝。我覺得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和熱比婭結緣而惹禍上身

自從一九五七年的反右運動挨整以來,每次政治運動我都處在擔驚受怕的局面,就是到了海外,也被點名批判,我充分體會到我們這些弱者如果不團結捍衛我們應有的人權,我們將受到更大的迫害,少數民族更因為「漢化」而滅族。我本人有一半滿族血統,滿族基本上已經被漢化而「亡族」。滿族因為入主中原而被漢化,算是「咎由自取」,但是維人、藏人是因為大量漢人侵入與官方政策而可能導致「亡族」。尤其是維族,不但漢人大量移入新疆,掠奪他們的資源,還以「脫貧」為名,將大量維族青年送到沿海地區打工,那裡缺乏維族風俗文化與宗教信仰的環境,更容易被漢化,甚至因為青春躁動而與漢人結婚,像滿族一樣更快「亡族」。

其後,熱比婭的電影《愛的十個條件》席捲台灣,熱比婭也表達了想訪問台灣的意願,但被馬英九政府拒絕,甚至採納共產黨的說法,含沙射影指她是「恐怖分子」。因此二零零九年十月我們看到熱比婭即將訪問日本的消息,我與太太決定到日本去見她。這是我們第一次與她見面,以前只是通過電話而已;這次也見到電影裡熱比婭所傾慕、後來成為她的丈夫的斯地克.肉孜。但也因為這次見面,我惹禍上身。

二零一零年七月高雄舉辦世運大會前夕,調查局居然上門找我,原因是第二天台灣《壹週刊》將報導疆獨分子已經來到台灣的事件,來人通過電話告訴我太太,暗示他們是恐怖分子,並且說:根據調查局高雄站的情資,這些人與你先生林保華有關。因為這種誣衊,所以我們拒絕與來人見面,並且將事情公開。

今年會見艾沙和迪里夏提

後來根據《壹週刊》與中央社的報導,他 們所指的「恐怖分子」,主要是世維會秘書長艾沙,根據是北京自行發出的紅色通緝令,但是並沒有被國際刑警認同。而在北京通緝之後,旅居德國的艾沙還入了德國籍,這以前,他還來過台灣,而我甚至還沒有與他接觸過。至於熱比婭,住在美國,在首都華盛頓還有辦公室,如果他們是恐怖分子,這些國家怎麼可能給他們居住?

去年,我到東京演講,認識了世維會日本的負責人伊利哈姆,後來他也來過台灣,一回生,兩回熟,這次日本舉辦大會,就是由他負責籌備,並且主持大會。他們人手少,得力於一批日本朋友的幫忙,才把場面撐起來。代表們住在很便宜的賓館裡,台灣叫「克難」,中國叫「艱苦奮鬥」。也因為出席這次大會,與熱比婭第二次見面,也認識了艾沙與世維會發言人迪里夏提。熱比婭還是那樣熱情與精力充沛,艾沙給人感覺是沉穩,迪里夏提則是機智。

出席這次會議,除了外國個別人權組織與政治人物,我的最大感受,是日本政界的重視。因為出席政要之多,出乎我意料。當然,是右翼人士。除了參眾議員之外,還有年輕的東京都市議員。據說,兩級議員同時出席的場合並不太多。還有黑龍會創辦人頭山滿的孫子。顯然,這與日本與中國關係的日益緊張也有關係,面對中國的崛起,日本從它的戰略利益考慮,必須支持中國的離心力量。這與過去對中國人權狀況的不聞不問有了很大不同。

我堅決主張「人權高於主權」

會議期間,熱比婭參觀就在會場附近的靖國神社,被中國當作是「參拜」引發反彈;熱比婭還捐十萬日幣(約一萬港元)給東京都市購買釣魚島,雖然僅僅是區區數字,卻頗具象徵意義。顯然,這是熱比婭答謝日本朋友的舉動,勢必也會引發北京的不滿。也的確,在我們與熱比婭接觸之中,難免引發中國朋友的疑問,是不是我支持「分裂勢力」。其實,不論是藏人還是維人,他們內部都有兩種不同意見,一種主張獨立,一種比較務實,只是要求真正的自治。我不會表明站在哪一方,而是尊重他們自己的選擇。這是我的「人權高於主權」的主張。這與台灣不同,因為台灣已經是一個獨立的國家,不存在「自治」的問題,而是如何捍衛國家主權與民主制度。然而北京在處理西藏與新疆的問題時,不管他們是主張獨立還是自治,都是用棍棒亂打一通,一律斥之為「分裂勢力」。這是問題長期得不到解決的原因。

中國還指責世維會是恐怖組織,但是從來沒有拿出證據。新疆發生過維漢衝突的流血事件,導致維漢兩族都有平民傷亡,這是應該盡量避免的不幸事件。但是把維族反抗中共鎮壓造成的傷亡稱為「恐怖主義」,那麼我要問,中共屠殺的維人,遠遠超過維漢衝突中死亡的漢人,這是不是恐怖?何況,根源是中共佔領原本屬於維人居住的新疆地區,還煽動大漢民族主義,而不是維人出兵中原顛覆漢人政權。不要把因果關係顛倒過來。

必須停止對新疆的漢化與掠奪

要真正解決少數民族的離心問題,首先要尊重他們,不能以中原心態把他們看作東夷、西戎、南蠻、北狄,對外國也是如此。我堅決反對種族滅絕的漢化政策,同時也反對掠奪當地的資源,製造維人的貧困而又要他們擁護共產黨領導。悲慘的是,即使中東專制腐敗的國家如利比亞卡達菲政權,他們的老百姓日子也比新疆維族人好太多。新疆擁有豐富的資源,例如煤礦儲藏量佔中國總儲量的四成,石油資源估佔全國陸上石油資源量的三成;天然氣佔全國陸上資源量的三成四,並且都進行了大量的開發。中石油新疆分公司,二零零九年銷售額就達五二四億元人民幣,占當年新疆GDP的一成二,新疆對中國的經濟發展做出了多大的貢獻!然而新疆的農民是中國最窮的農民,新疆人居然要到沿海省份去「脫貧」!

最近爆發王立軍、薄熙來事件後,人們希望出現改革的契機,在民族政策上檢討以鎮壓來維穩的方針。兩個劊子手周永康與王樂泉盤踞政法委的第一書記與第二書記,他們都是掠奪新疆石油資源的利益集團重要成員。更可笑的是,正當周永康被千夫所指的時候,居然由中央指定讓他成為新疆選出來的十八大黨代表,豈不是要把他塑造成王震式的魔王,來嚇唬新疆老百姓?只有像當年胡耀邦扭轉極左政策,才是解決問題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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