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保華

紅旗漫捲﹐二珠戲龍            林保華

    二○○八年北京奧運會掀起一股中國民族主義的狂潮﹐是在人們預料中
﹐問題只是以甚麼樣的形式表現出來。目前的表現方式﹐可以說是比較令人
意外﹐也許這也叫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如果按照以往的模式﹐應該是國內
的民族主義會很熱烈﹐身在國外的﹐會比較收斂﹐這也是根據環境的不同而
“內外有別”。但是目前的情況卻正好相反﹐國內比較收斂﹐國外反而是大
鳴大放﹐這才是值得我們探討的地方。

            中國民族主義內外有別    

    中國網民憤青的確夠“憤”﹐但化為行動﹐顯然有很大的差距。試看在
全民聲討家樂福聲中﹐全國在四月十九日的“愛國日”那天﹐居然只有六個
城市﹐兩年前大規模反日示威的上海與深圳沒有甚麼動靜﹐雖然有成千上萬
人圍堵家樂福﹐但是除了合肥比較失控而發生打砸搶而導致短暫停業以外﹐
其他城市表現還比較溫和﹐與歷來中國“民族性”的表現有落差﹐也就是“
憤怒”的還不夠。而到五月一日另一波抵制家樂福的運動中﹐雖然有十個城
市動起來﹐上一波沒有行動的上海﹑深圳也動起來﹐但是只有幾十或幾百人
參與﹐實在慘不忍睹。即使如此﹐還被當局拘捕至少九人。這就是內部“收
斂”原因﹐聽命於黨的領導﹐這也是中國民族性的表現之一。也就是說﹐中
國的民族主義發揮到甚麼程度﹐黨完全可以收發自如。因此﹐我們也可以以
此來觀察發生在全球的中國民族主義發作情況。

    這次發生在全球一些大城市發生的中國留學生與僑民的愛國集會與示威
﹐有的是奧運火把過境之時﹐有的與火把沒有直接關係﹐然而也“上火”﹐
是因為牽扯到其他事情﹐例如西藏問題﹐為了表達“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
﹐“達賴喇嘛是披著袈紗的豺狼”的嚴正立場﹐有的則是對CNN“歪曲報
導”與“誣蔑中國”的不滿。這些愛國活動言論的激烈﹐乃至出現暴力行動
﹐達到了“世界革命”的新水平。有人說是新義和團﹐卻也更像四十年前的
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尤其是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出現“紅海洋”﹐讓人感
受到李大釗同志九十年前所說的﹕“試看將來的環球﹐必是赤旗的世界”﹗
（“布爾什維克主義的勝利”）

    不知道西方國家能否從這次“紅旗漫捲西風”中有所領悟。原因是西方
國家的一些所謂“中國通”始終把中共與蘇聯共產黨區別對待。似乎毛澤東
是理想主義﹐因為中國近百年來有被西方入侵的歷史。因為這些﹐中共禍國
殃民的許多劣績乃至血債都被原諒了。但是如果能從這次“紅旗漫捲西風”
中吸取教訓﹐原來它來自“布爾什維克”（蘇聯共產黨的別稱）﹐那麼中共
與蘇共不是一丘之貉嗎﹖而中共在善於偽裝﹑巧言令色方面﹐更因為集中華
糟粕文化之大成而勝於藍也。

            外國城市紅旗漫捲西風

    這次中共在多倫多﹑三藩市﹑洛杉磯﹑悉尼﹑坎培拉﹑倫敦﹑巴黎﹑新
德里﹑首爾等大城市展現實力﹐也是有區別對待之處。對發達西方國家﹐北
京盡量表現禮貌﹐例如對由中國武警組成的“藍衛隊”﹐西方國家惡評如潮
﹐只差沒有說北京用“暴力”干涉西方國家內政﹐中共忍氣吞聲﹔但是對亞
洲國家﹐北京的惡霸形象﹐讓這些國家保火把唯恐有失﹐例如泰國﹑馬來西
亞等小國﹐在北京的強大壓力下﹐當局事先都撂下重話﹐嚴密防範﹔至於韓
國﹐地位在西方國家與這些亞洲小國之間﹐北京不敢公然施壓﹐由憤青出面
製造衝突﹐於是發生中國憤青毆打韓國民眾事件﹐使兩國之間原先已經存在
的民族關係更加緊張﹐雖然中國大使出來道歉﹐但是韓國輿論大事指責中國
民族主義對外國的公然侵犯。當然﹐韓國政府也懾於中國政府的淫威﹐會大
事化小﹐然而兩國之間的芥蒂只會更加惡化﹐對其他國家則是“教育”。

    而更加特別的事發生在印尼首都雅加達。雅加達也是火把經過之地﹐在
當局嚴密防範之下﹐也沒有發生甚麼重大事件。據報導﹐在三千名警力戒護
下，整個傳遞活動局限在一座綜合體育場內完成（這應該是向巴基斯坦學來
的）。有約一百名西藏支持者在活動展開前三小時，手持抗議布條聚集於體
育場外，結果遭警方驅離，至少有九人被強行拖走、偵訊。除了變更路線，
中國大使館也要求限五千名受邀者觀禮，包括一千名中國學生，只有攜帶邀
請卡或適當身分證件者才能進入。然而最奇怪的是﹐雅加達沒有一家電視台
現場直播火把傳遞活動，火把傳遞並沒有吸引印尼媒體或公眾的注意。

            印尼無現場直播的奧妙

    要了解這個奧妙﹐只能回顧六○年代中印（尼）關係。六○年代初期中
印關係非常熱絡。中國為了對抗國際奧林匹克運動會﹐在一九六三年十一月
﹐重金收買印尼﹐在雅加達舉辦新興力量運動會﹐誘騙一些發展中國家參加
。雅加達國家運動場塔頂用三十五公斤重的黃金鑄成的自由火炬﹐就是中國
的贈予﹐當時中國還沒有擺脫三年大饑荒的夢魘。但是這種熱絡關係導致中
共的黑手越來越深入印尼國內﹐公開支持印尼共產黨的顛覆活動﹐終於導致
爆發一九六五年的“九三○事件”﹐先是印尼共殺了七位印尼將領﹐再引發
右派將領蘇哈托等的反擊﹐在大屠殺下印尼共徹底瓦解﹐有些華人被捲入﹐
枉送性命。因此這次印尼低調傳遞火把﹐顯然不想重溫當年的噩夢﹐即使蘇
哈托已經下台去世﹐乃至被清算﹐但是現政權也不會歡迎中共的黑手捲土重
來。至於當地的華人﹐也應當吸取這些教訓﹐別再與共產黨走在一起了。

    五月二日﹐火把終於在“母親”懷抱首站香港傳遞﹐自然安全無虞。雖
然有十幾萬“愛國港人”護衛﹐抗議者只是少數。但是在“一國”壓力下仍
然有這些人出來嗆聲﹐該是香港這個當年“東方之珠”的“滄海遺珠”。這
裡面最閃閃發光的﹐就是二十一歲的香港大學哲學系女生陳巧文，她不滿北
京違反申辦奧運的承諾，沒有徹底改善人權、處理西藏問題時也沒有尊重藏
人意願，因此五月二日手持自製的雪山獅子旗，向傳送火把隊伍作和平抗議
。她開始在網上呼籲網民加入示威後，先後接到警察查詢及網民留言恐嚇﹐
承受很大壓力。她在接受訪問時曾經表示﹕“我不是完全支持西藏獨立，我
支持西藏前途應該給藏民自決。”但是在共產黨的字典裡﹐“自決”就是“
獨立”﹐因為不按照共產黨的指令做事情﹐不是“獨立”是甚麼﹖五年前香
港立法會議員劉慧卿因為認同台灣人民選擇自己前途而長時間被“愛國人士
”批鬥﹐自然又是“漢奸”﹑“賣國賊”帽子齊齊飛來。

            香港滄海遺珠抗議火把

    那天﹐陳巧文一早五點半就去“霸位”﹐但是她受到數以百計的憤青謾
罵、動粗，有憤青以手上的五星旗攻擊她的雪山獅子旗，一名中年男子更衝
上前揮拳要攻擊陳巧文，最後被警察帶走﹐隨即釋放。在火把傳遞前十五分
鐘，警察強行搶走她的示威標語，更把她按得跪在地上，她兩次被警察帶回
警署﹐使她憤怒又無奈。這就是香港的“一國兩制”。

    從陳巧文身上﹐可以想到二十歲的美國杜克大學中國留學生王千源﹐她
們都不是支持“藏獨”﹐只是希望中國人民對西藏多點理解﹐但就是這點卑
微的要求﹐在中國不允許﹐在“一國兩制”的香港﹐也只能發出微弱聲音。
但是中國傳統中的“二龍戲珠”﹐變成今天的“二珠戲龍”﹐不也是時代變
化的最大象徵﹐也是中國明天的希望嗎﹖
“動向”2008年5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