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奈何……

作者: 林保華 2010年4月15日    《看》 雙周刊 第60期
1969年日本導演楊樹希(原名中平康)所拍攝的《獵人》一片,除性感及偵探元素外,焦點是狄娜的驚豔客串。
攝影: 
邵氏電影海報

3月31日,香港第一號奇女子狄娜病逝香港養和醫院。狄娜因子宮頸癌在醫院治療,此病治癒機會很大,而最後宣布的死因是「身體功能衰竭」,享年65歲。雖然這個年紀去世說不上是「天妒紅顏」,然而以她的「青春常駐」,稱「紅顏」亦無愧也。
 
狄娜逝世,香港多家報章,不論是知識分子報紙,還是普羅大眾報紙,多放在頭版頭條的位子,乃因她的確是一位橫跨多個領域,包括演藝、政治、經濟,乃至國安戰線,有其傳奇生涯的女性。
 
走豔星路線而聞名
 
成名於1970年代初的狄娜,在1962年開始拍戲,走豔星路線,一生拍過54部戲。但在著名導演李翰祥的《大軍閥》戲裡一脫成名。因此當時加諸於她的,是「豔星」、「脫星」、「肉彈」等等稱號。但在她晚年著作中聲稱當年的脫,是被李翰祥所騙,但李早已作古,因此也無從詳考了。
 
不過她開始拍戲不久,也傳出泰國總理的弟弟追求她,走紅泰國政界,因此當然又非一般豔星可言。年前她受訪時聲稱當過間諜,在越戰期間周旋於泰國權貴及東南亞政要之間,為中共搜集當地政要的軍事情報,向上司報告云云。
 
她一生只有一次婚姻。1967年與從中國「投奔自由」的游泳教練馬益彰「奉子成婚」,轟動娛樂圈,翌年誕下女兒馬天如,因其夫曾指女兒非他親生,2人於1972年離婚。但是女兒成年後變性成為男兒身。
 
她更非香港市井小民所流傳的「波大冇腦」。她的「有腦」,不但出身書香世家,還表現在1974年突然宣布破產(欠70萬元債務)。她後來解釋,是因為學習了馬克思主義,思想左傾,所以要從資產階級變為光榮的無產階級。隨著文革的結束,共產黨越窮越革命的理論被批判,中國開始了改革開放,狄娜也奇蹟式地翻身得解放,成功地撤銷破產令,可以恢復過正常人的生活。
 
80年代利用女色腐蝕高幹
 
80年代初期,她成為最早的「愛國商人」進軍北京,北京飯店有她的長住套房,據稱每天有人排隊等候見她。當時香港流傳許多有關她在北京的故事。當時老幹部紛紛復出,掌握重要職務,流傳最盛的故事,就是她自稱可以在3分鐘內,令老幹部「恢復人性」(雄風再起之謂也)。還有流言說,那時北京市委開會,老幹部們懶懶散散,許多人缺席,唯有狄娜到場,討論到涉及她的經貿業務時,來人最齊等等。有說當時的外貿部長李強,也與她有良好關係。由此也可看出她的能量。
 
不久,北京的大型文學雙月刊《當代》1987年第2期刊出一篇報告文學,主角楊小姐,一看就知道指的就是狄娜。因為狄娜中文名是「梁幗馨」,楊、梁諧音也。文章中揭露1983到1984年間,她如何利用女色、腐蝕革命幹部、盜竊國家機密文件,牟取商業利益。被「腐蝕」的男主角是前教育部長何偉的兒子,他交代「楊小姐」如何勾引他,使他失足;但當時我更關心的是,在廣東出任經委主任的葉XX,因為他是中國人民大學畢業,被胡耀邦看重而培養為「第三梯隊」的接班人,但由於被狄娜腐蝕而中箭落馬。小說稱何因為妒意利用安全局的朋友偷錄楊葉的姦情;但我聽到的消息,何的兒子本人就是安全部人員。這些消息在當時廣東的人大校友圈子中流傳。
 
因為改革開放與幹部年輕化問題,那時改革派與保守派進行慘烈鬥爭;這種事情的發生,打擊改革聲譽,引起改革派的惱怒也可想而知。這該是這篇報告文學的出籠背景。但是鑑於狄娜的香港身分,加上這種事情實在難以啟齒,或也顧念她的愛國情懷,所以不便對她採取嚴厲行動。
 
中央將她逼出北京
 
此後,聽中國來的朋友說,中央有文件,要把她逼出北京,讓她到南方發展。想來北京是天子腳下,關係到中央的名聲,也有太多的機密,所以出此下策。不久,就看到狄娜回到香港,主持亞洲電視的「星火燎原」節目。節目名稱非常紅色革命,可見雖然她有作風問題,大節上仍是愛黨愛國。尤其她聲稱,在中共的兩條路線鬥爭中,她站在陳雲保守路線方面。這是純粹的理論上站隊,還是與個人遭遇有關,就不得而知了。
 
1990年3月,北京求實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建國後二十樁重大反革命案件紀實》,把《當代》那篇報告文學列入,於是狄娜成為「反革命」,這該是六四後極左思潮的表現。當然,這不一定是官方的意思。
 
此後,有關她的新聞少了,因為她又低調的回到中國經商了。以往的作風問題,因胡耀邦與趙紫陽的下台隨風而去。中國官方媒體報導她的死訊時,肯定她為內地機場建立導航系統的貢獻,近年還參與歐盟伽利略定位系統計劃,可見已經肯定她的愛國商人地位;而身價也已上億。
 
2000年,狄娜發現有腦腫瘤,中藥治療,奇蹟般痊癒。2005年,又發現子宮頸癌,接受切除腫瘤及子宮手術。
 
狄娜的晚年,多住在歐洲,有時也回香港,2005年與2007年在無線電視先後主持「百年中國」與「大國崛起」的節目,顯然都在為中國的崛起搖旗吶喊。她在晚年也寫了一些書,敘述往事,看來有意要「匡正視聽」,扭轉過去的形象。然而不幸的是,雖然中國與香港媒體都在迴避上述的一些敏感政治問題,卻仍然稱呼她為「豔星」,更發表久違了的「豔照」。可見,在人生軌跡上自己寫下來的歷史,是不容易改變的。
 
綜觀狄娜的一生,儘管充滿爭議,卻是相當精采的一生。總的基本評價該是一句:「卿本佳人,奈何……」
 
(林保華部落格http://blog.pixnet.net/LingFengCom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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