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難忘    1988.7.24

    戴厚英今春過港時送我一本她的近著“往事難忘”,最近我才抽空把它看完。

    這本書是她的長篇著作“流淚的淮河”第一部,背景是淮河流域的農村,時間
則是抗戰到大躍進。戴厚英是安徽潁上人,自己就是淮河的兒女,因此寫來格外真
切;而這個年限,正是戴厚英出生和讀書的時期,因此可以說,裡頭有好些她自己
和周圍的影子。

    鳳陽花鼓中有一段“自從來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而“往事難忘”中
的後大半段是“解放”後的毛皇帝時代,讀者從作品中自會將朱皇帝和毛皇帝相比
較。現在進行這種比較,雖有點風險,但相信問題不大;而當年吳晗的“朱元璋傳
”,雖出書於“解放前”,但“解放後”卻引起毛皇帝的猜忌,深怕人們將這兩個
皇帝比較,以致在文化大革命中吳晗死於非命。

    其實朱皇帝的“荒”,主要是指天災和戰亂,但是毛皇帝所製造的,遠非天災
戰亂,而是黨造成的人禍。

    “解放後”的淮河兒女,經歷了土地改革。一個小學校長被槍斃,不但學生要
去圍觀,連他讀小學的女兒也要去看“鍛煉立場”。這使我想起未來的立法局首席
議員李鵬飛,少年時也有相同的經歷。

    接下去是反右派,勤勤懇懇的農村幹部被定為右派,親屬也遭殃。小說的主人
翁,在外地讀書,也成為右派。

    再下去是大煉鋼鐵和浮誇風造成的大批人餓死。中共當時推諉是天災,但就連
常有災荒的淮河流域,當時也沒有天災。

    小說以“大得不得了的官”(毛澤東?)的視察作為結束。那些害死人的左官
仍然好官我自為之,餓死的人是活該。

凌鋒:東方日報  冷眼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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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情憶    1988.7.25

    看了戴厚英的“往事難忘”,也浮出了我的淮河情憶。

    首先接觸淮河,是一九四九年在印尼看報時看到的“淮海戰役”。這是共產黨
用的術語,國民黨用的是“徐蚌會戰”。後來從地理書上知道了淮河也是一條大河
,雖然遠較長江、黃河、黑龍江為短。也知道它常常泛濫成災。

    五十年代初,毛澤東親筆題寫“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當時就想,共產黨、毛
主席真是為國為民,加深了自己愛國愛黨之心。不久有一部電影,忘了叫甚麼名字
了,講根治淮河的(按:應該就是“一定把淮河修好”的新聞紀錄片),那首“淮
河兩岸鮮花開”的主題曲,當時記憶力好,即使身在海外,也幾乎可以背下唱出。
回大陸後,一九五五年從上海乘火車到北京,心裡很高興,可以見到長江、淮河和
黃河了。當時過長江是由下關擺渡浦口,我所坐的車廂正好夾在中間,看不見江景
。面對淮河和黃河則頗感失望,因河水乾枯,沒有“驚濤駭浪”和“奔流入海”的
氣勢。而且過江時火車窗戶被下令閉上,還不准進廁所,惟恐有人丟炸彈。

    大饑荒時期,我在上海工作,看見安徽不少人來要飯。但由於“脫離群眾”和
新聞嚴密封鎖,竟不知道有人餓死。其情況就如“往事難忘”那位在上海讀書的淮
河兒女----玉兒,如果當時早知道“三面紅旗”就是餓死的代名詞,我可能“覺悟
”更快,不過也可能早打成“反革命”。因為即使那時還沒有覺悟,我的言論已使
我從大學裡被踢出來。

    剛到香港不久,一位朋友帶我到中文大學,在面對吐露港的餐廳裡喝咖啡,忽
然聽到廣播“淮河兩岸鮮花開”的音樂,頗為刺耳。當時文革還沒有結束,天安門
事件血跡未乾啊,居然還以“鮮花”粉飾太平。

凌鋒:東方日報  冷眼專欄
(2010.3.12上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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