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保華按:以下是1986年5月華航王錫爵劫機事件我所作的若干評論。
有些疑問,我5年前在美國得到了解答。那是見到了當年曾經在中國國安部
門工作而已經流亡美國的某君,他說,因為俞強生叛逃,該年2月在美國長
期潛伏的金無怠被捕。已經被吸納為共諜的王錫爵害怕事件牽連到他,遂於
5月劫機飛往廣州。
這也涉及兩岸關係,於今也有警示作用。20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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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妥善處理王錫爵事

    在中國外交部設立對台事務辦公室,擺出加強對台統戰後,一架中華航
空公司的波音七四七F型貨機於從曼谷來港途中突然轉飛大陸,降落廣州白
雲機場,自然是一宗主動送上門的好買賣。

    北京一面希望台北與它「接觸」而台北堅持「不接觸」的情況下,這件
事正是迫使台北接觸北京的好機會了。那怕是間接接觸,也是北京求之不得
的。而台灣委託國泰航空公司去交涉,顯然也是比較好的策略。但是這種「
間接接觸」並沒有滿足北京方面的「接觸」慾望。

    不過,從北京方面來看,這到底是一國之內所發生的事,該不應曲外交
部的對台事務辦公室處理,否則成「兩個中國」了。

    筆者日前剛剛談到一些因為政治原因離鄉背井人士可能產生的思鄉慾念
和衝動,這次飛廣州的機長王錫爵可能又是一個。王錫爵步出飛機後卻表示
要在大陸定居,並且和家人團聚,似欲表示他的這個行動是非政治性的,是
鄉土和親情觀念,而不是認同中共約「四項基本原則」,要為共產主義事業
奮鬥終生。

    因此,台北當局處理此事也應先採非政冶性的手段,不要視為「變節」
。對王錫爵在台的親屬,也應妥為安撫,不要使他們在失去親人以後,又引
起政治上的不安。

    北京和台北當前開展的「和平競賽」,應以爭取民心為主,而不是比賽
高壓政策。而爭取民心的最好方法就是發展經濟提高人民生活,和健全法制
,給人民予更大的自由和民主。「得民者昌,失民者亡。」這種老土調子,
統治者都背得滾瓜爛熟,但碰到具體問題,也許就會忘得一乾二凈。

    副機師董光興和機械員邱明志的情況亦是人們關心的問題。當晚廣東省
長葉選平夜宴王錫爵,該兩人沒有出席,避免尷尬的場面,這點廣東省當局
的做法是理智的。

    董光興和邱明志回台北後,當然要匯報「出事」經過,台北當局亦不應
對他們太過苛求。為何他們鬥不過王錫爵?也許「友誼第一」,放「哥兒們
」一馬。但事先不應把它作為政治問題,也就不要對他們進行政治處理。即
使認為有「調職」的必要,亦應善待之。

    王錫爵是四川人,不排斥鄧小平衝動之餘,突然接見這位老鄉。不過王
錫爵定居後,生活上是否習慣是另外一個問題,想再飛恐怕不容易。據說黃
植誠是在鬧情緒要出國後才允許他再上藍天的。    

《信報》  凌鋒:人在香港專欄  198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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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台北的兩性關係

    由於中華航空公司一架貨機降落廣州而觸發的北京和台北的「接觸」問
題,使人越看越有趣。

    中國和香港的關係,有人比喻為親生母和早已送給人的女兒的關係;那
麼,北京和台北的關係,則恰似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男女關係」。當
然,北京是男方,台北是女方。
  
    北京是浪漫公子樣,看中了台北的美色,千方百計要加以「佔有」,發
出了各種甜言蜜語,許下了各種諾言,希望台北和它進行「接觸」。這個接
觸就如「性接觸」,一接觸上,台北就是北京的人了。

    台北方面則扮出一副純情女性的模樣,猶如封建社會的小家碧玉,成天
背誦「男女授受不親」的先聖戒條,不管北京如何發出喁喁情話,甚者有時
在不耐煩之餘發出要進行「強姦」的威脅,她卻像是心如止水。不知道是她
認為天下的男人都是壞蛋,或者她根本是無情無慾的性冷感者。

    現在天助北京,台北的一個丫環看中北京這位郎君,拐騙了另外兩個丫
環,捲了寶物,到北京去了,北京當然如獲至寶,要台北和北京「直接接觸
」。作為交換那兩個丫環和寶物的條件,條件很「寬大」,但台北卻擔心如
去「接觸」,此生辛辛苦苦立下的「貞節」英名從此壞了。因為不知道真去
接觸以後,北京方面會否對外宣傳說台北已經和他進行「性接觸」?以以往
北京的作風,大會這樣做,而台北在如晴雯和賈寶玉關係一樣擔了個「虛名
」以後,不委身北京亦不行了。

    在這情況下,台北想出一個辦法,即委出一個「第三者」來要回那兩個
丫環和寶物。這樣即可要回人、物,又可守身如玉,至少可以避免流言斐語
吧。

    然而北京有這個等都等不來的機會,豈容許第三者來做「電燈泡」破壞
這傷好事?所以當然對這個方法很快拒絕,并且繼續以動聽的詞語要台北進
行接觸。

    但是由於北京以往「花花公子」之紀錄,不少女郎委身以後即被拋棄,
現在難言已經「放下色心,立地成佛」,台北又豈能一下相信?而拒絕「第
三者」介入,非要「直接接觸」,這副「喉急」的樣子,會不會趁接觸之時
,乘機非禮或輕薄一番?所以台北情願失去的東西都不要,亦不冒這個風險

    北京若真已立地成佛,也許最後會擺出紳士風度,主動送還人和物。以
便感動台北,一旦將來台北主動的投懷送抱,才有情趣。
《信報》  凌鋒:人在香港專欄  198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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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小平掛帥處理華航貸機

    「中國人自己的事,應該由我們自已解決為好。」
    中國民航局局長胡逸洲在北京機場歡迎王錫爵時說了這句話。田紀雲副
總理在會見王錫爵時也說了這句話。可見這句話大有來歷。如果用四川話說
出,相信最為順口,因此相信這是出自「鄧小平語錄」。我們亦可想像出鄧
小平在說這句話時的神態。

    這句話似乎是民族主義的話,但這句話並非代表真理。

    如果說「大陸和台灣的統一問題,應該由中國人目己解決為好。」這句
話是沒有問題的,但範圍廣到「中國人自己的事」,就成為謬誤了。例如中
國實行四個現代化,當然是中國人自已的事,但為何要尋找外來投資呢?武
漢不還請了一個西德人當廠長?如果香港有兩個中國人打官司,是否就不可
以聘請外國律師?香港的華人投資者買股票,是否不可以找外國的經紀行?
中國人是否不應該在外國銀行中存款? 中國人不能用外國貨?可見這句話是
反映了一種挾隘的民族主義心態,不能作為真理。

    實際上,鄧小平也沒有把這句話作為行動的準則,例如他一再呼籲日本
人來中國投資;他還委託戴卓爾夫人向列根陳詞,以「一國兩制」幫助解決
中國的統一問題等等。

    可見,對民族主義,中共也是採取功利主義態度。不知道這是叫做無產
階級功利主義,還是民族功利主義?

    看來,華航貨機飛大陸一事。已經由鄧小平本人來「掛帥」處理了。

    鄧小平已是年過八十的老人,老人有一種生理現象,在某些事情上會表
現得如同小童一樣幼稚、天真。中共這幾天在處理華航貨機上,就體現了這
種「返老還童」的特徵。也就是和國民黨在鬥氣,完全是意氣用事。

    本來,中共的「三通」和台北當局的「三不」,需要時間來消解,現在
中共企圖通過華航貨機一件事逼使台北承認「三通」,豈不是天真的想法?

    鄧小平現在的政策就是,你不來人,我就不放人、不放飛機。不但不放
,還把飛機從廣州弄到北京,而另外兩個人也弄得神神秘秘,似乎把他們作
為人質,逼台灣派人來。這種「鬥氣」性質,顯然已超出一般政治鬥爭的範
圍。

    這種情況雖不會演變成暴力衝突,但被充作人質的董光興和邱明志,在
「共匪」手裏,他們和家屬難免食不甘味,夜不安寐。這就有欠人道了。

《信報》  凌鋒:人在香港專欄  1986.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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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人扣機有損形象

    五月七日在北京舉行記者招待會的原華航機師王錫爵,在講話中說「至
於同機而來的其他兩位同人,希望政府尊重他們的意願,盡快送他們回去。
關於飛機和貨物,也希望當局盡早物歸原主。」

    王錫爵能講這些話,說明他還有些「良心」。

    飛機和貨物還是其次,榴槤和一些海鮮也許早就爛掉,也許有關人員乘
機打牙祭,說是爛掉。最重要的是那兩個人應盡早釋放。

    中共一早表示要放人,使人有好感;但現在把人扣了好多天,而且所有
消息秘而不宣,是在打什麼主意呢?

    執筆時,董光興和邱明志仍未亮相,經過發揮最大想像力,他們的處境
和中共的目的可能有以下幾種情況:

    一,兩個人在飛機上打鬥時被打傷,要養好傷以後才能見新聞界。

    二,被中共扣為人質,要台北答應「三通」以後才放人,就如一九三六
年的西安事變,捉了蔣介石,老蔣答應和共產黨建立「統一戰線」,才放回
南京。

    三,帶這兩個人遊山玩水,使他們在熱愛祖國的山水以後也會熱愛共產
黨政權。當然所到之處都給予第一流的招待,使他們感動到大唱「社會主義
好」。

    四,在大陸的日子自然都是「洗腦」的過程,不管洗腦是否有效,最重
要的是反間計。使台北當局懷疑這些日子裏這兩個人已被中共收買,充當共
諜。而台北當局對他們的懷疑促使他們的不滿,也就是中共統戰的勝利。

    中共也許以為這樣做是「鄧郎妙計安天下」,但到頭來可能是「賠了夫
人又折兵」。因為民主國家最重視人權,這樣把人當人質扣押,即使是如何
「優待」,也是違反本人意願的,特別是多日以來不讓他們和新聞界見面,
說明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這是一種藐視人權的行為,最為西方國家所不齒

    中共當局如果以為這樣做會迫使台北三通,那也是一廂情願的想法。

    固然在國民黨內部也出現要求政府採取靈活政策的呼聲,但台北當局決
不會在目前這種形勢下來改變他們的基本政策。北京所施加的壓力只能適得
其反,僵局越長久,也就是中共扣物扣人時間越長,越有損於中共的形象。
 
    老人政治也就是僵化政治,越是追求自己的功名,恐怕越是要碰得焦頭
爛額。

《信報》  凌鋒:人在香港專欄  1986.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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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者何以討人厭

    中華航空公司和中國民航的談判到底達成協議,包括領人、領機、領貨
,北京都不許有第三者介入。其實第三者早就介入了。雙方的信息,開始都
由國泰航空公司轉達,包括最後能夠坐在一起,決定會議時間等等,國泰居
功至偉。所以華航公開表示感謝不是沒有理由的。而北京方面當作沒有看到
第三者,無疑也是駝鳥埋首沙堆的做怯。

    當然,國泰很「識做」。這個第三者不是去破壞他人的好事,而是玉成
其事。而且是毫不張揚,精神可嘉。

    北京為什麼這樣討厭第三者?由於北京事先說明這次談判是非政治性的
,因此排除了它的政治心理。因此只能從其他方面去探討。

    眾所周知,第三者近來一直是熱門話題。例如在香港的電視長篇劇集中
,如項羽、劉邦、虞姬和周瑜、諸葛亮、小喬都是三角關係,自然有討人厭
的第三者。而中國在實行開放政策後,婚外情增加,離婚率增加,論者也歸
咎於第三者的介入,甚至是外來思想的污染。第三者自然就成了過街老鼠了

    當然,如果把第三者歸諸於外來污染也欠公允,在偉大領袖毛主席光輝
的一生中,也一直有第三者的介入。例如他和楊開慧結婚後,有賀子貞介入
;和賀子貞共同生活後有江青介入;和江青結婚後又有張玉鳳介入……這些
,使領袖的光輝形象受損。而有些黨員,由於對毛主席過分崇拜,他們讀毛
主席讚賞的「吊膀子書」(許世友對「紅樓夢」的評價),聽毛主席的叫床
聲,照毛主席的榜樣辦事,引致男女關係大兜亂,從而影響了黨的威信。追
根究源,不是毛主席的錯,而是第三者的錯。所以必須打倒第三者才能保持
黨的純潔。

    這些或許可考據一下中共某些領導人何以對第三者是如此的耿耿於懷了

《信報》  凌鋒:人在香港專欄  1986.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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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航婚禮應在夜總會舉行

    華航和中航的談判,於第四天簽署「會談紀要」,解決了人、機、貨的
交接程序,華航代表的一個代表形容此項會談紀要好比是一份結婚證明書,
因為雙方各拿一份,其排名和簽字先後亦如同結婚證書也。

    相信華航的這種評價必然為中航非常樂意地接受,因為北京方面所夢寐
以求的,就是雙方面的「直接接觸」,而結婚證書是對「直接接觸」最有效
的法律文件,也是最徹底的「直接接觸」,因為可以「合二為一」也。

    「直接接觸」還有二個小插曲。那就是台北中視女記者裔式敏,在第四
輪會談中到新華社採訪會談情況。北京「人民日報」駐香港首席記者袁先祿
即與她握手接觸,這亦是北京、台北的「直接接觸」也。相信也可作為打破
「三不」的成果之一了。

    由於第四輪會談中處理的是細節問題,因此雙方代表均表現比較輕鬆,
有時還有笑聲浮現。但如果作為「結婚」,則氣氛顯然還不夠熱烈。這點,
不能不怪責雙方「媒人」的國泰航空公司準備不足,也許國泰本來只想介紹
雙方認識一下就算了,沒有想到雙方一見鍾情,簽了結婚證書。

    回顧華航和中航的拍拖地點,第一天在深水灣鄉村俱樂部,是上流社會
聚會之所。第二天在香港會所,名稱近似在香港曾有悠久歷史的股票交易所
----香港會,從而使人想起「股照炒」。而第三天在馬會拍拖,更是「馬照
跑」的最佳註腳。因此,第四天。也就是簽字的終場戲應該放在大富豪夜總
會。那麼就是不折不扣的舞照跳。這樣不但向香港人顯示中共對「一國兩制
」的決心,也向台灣表達同樣的富有想像力的羅曼蒂克情誼。

    如果押台戲是在大富豪夜總會,雙方代表在簽字以後,在優雅的氣氛下
彼此互相擁抱一番,則「直接接觸」更形象化了。擁抱過後,中航代表大可
牽著華航代表的玉手,步入舞池,翩翩超舞。此時樂隊可以先高奏「結婚進
行曲」,然後再奏出「友誼萬歲」,池外的中外記者和佳賓就可以一起來個
大合唱,並且擊掌以加強歡樂的氣氛。那麼,這動人的一幕就不容易在歷史
上抹掉,而是「留其歡心照汗青」了。而香港的地位亦會從世界金融中心,
擴展成為中國的傳「媒」中心。

    當然,現在事過境遷,歷史不可能進行「補課」,而在啟德機場的「交
接」(更是「直接接觸」的形象用語),也難有一場高潮。
 
《信報》  凌鋒:人在香港專欄  1986.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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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錫爵劫機動機

    華航貨機是如何到廣州去,經已有了答案。董光興和邱明志在台北的記
者招待會上講了機上所發生的事情。無線電視的記者在飛台北的飛機上訪問
他們,也得到了大體相同的結論。那就是如同早先他們同在美國的家人電話
中所說的,董光興是給王錫爵用手銬銬起。如果大陸方面還有人堅持說是沒
有發生格鬥的話,那就讓王錫爵也說明一下他當時是如何「制服」這兩個人
的,有無使用暴力。

    王錫爵使用暴力,是一種劫機行為,由劫機而導致的「三通」,並不是
太光彩的。北京一向反對劫機行為,這個立場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不久前一
架蘇聯飛機被騎劫降落在黑龍江,北京當時將劫機者判刑。前幾年卓長仁等
劫機飛南韓,北京也一再提出抗議。追述再前一點,西安到上海的飛機上,
五個劫機者全被槍斃了。現在北京對王錫爵這個劫機者給予熱烈歡迎,是否
說明這是「一國兩法」?

    當然,從毛澤東思想來說,王錫爵劫機是革命行動,其他人劫機是反革
命行為。站在黨的立場上,這種解說也是行得通的。不過黨外人士就難以接
受。

    當董光興被銬住,邱明志和王錫爵搏鬥時,飛機一度失去平衡,在這情
況下,董光興勸說罷手,飛機才飛往廣州,否則玉石俱焚。

    王錫爵說想親人想得要發瘋.難道就因為這點,就使他冒著人機俱亡的
危險?這似乎是說不過去的。但如果從他為了「首航」的政治壯舉來冒生命
危險,那是可以理解的。由此看來,王錫爵是一個有「遠大」政治抱負的人
,如果不是政治野心的話。從王錫爵在北京記者招待會上頌楊北京崇尚自由
人權法治和痛斥台灣腐化甚至交通混亂,說明王錫爵的思鄉病是個藉口(因
為後來沒有有關他動人會親的報導,電視上更看不到有此感人的鏡頭)。要
達到某種政治目的才是真。

    那麼王錫爵是完全的個人行動,還是和北京方面早有聯絡,約好時間「
發難」呢?

    從廣州方面說不知飛機飛到上空,但以後廣州和北京方面頗有準備,似
是雙方早有約好。但是王錫爵不會是長期潛伏的「共諜」,而是中共這幾年
的統戰成績。但為何又不讓他長期潛伏呢?看來有兩個解釋:第一、王錫爵
已快六十,遲幾年退休就不會有壯舉了。第二、中共「開放」後「投奔自由
」的事件,使改革派受到一定壓力,此時把王錫爵「引爆」,除促進「三通
」外,亦有助於改革派對付政敵。

《信報》  凌鋒:人在香港專欄  1986.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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