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井新華書店存亡之秋 林保華
去年秋天到北京，王府井大街北口的東安市場已在擴建中，香港的新鴻
基地產參與改建工程。而今年秋天的消息，整個王府井大街都要拆建，據說
李嘉誠參與其中。根據報上的消息，南口的麥當勞也要拆建，現在正鬧糾紛
，因為北京政府和它的租約是二十年，但市政府不承認。這個問題是訴諸公
堂，還是「私了」，可能也是外資所關注的。我想麥當勞以它的國際聲譽，
不大會亂說。而市政府當時引進麥當勞時，沒有想到整個王府井大街居然要
全部改造。比較妥當的辦法，還是給予一定賠償，和為貴。
但是引起北京文化界和一部分市民關心的，卻是王府井大街上那個全國
最大的新華書店的存亡問題。
這家新華書店是一九四九年中共建國時開業的，佔地三千七百平方米，
有五百員工，去年銷售額達八十萬元，但同斜對面規模相當的百貨大樓比較
，其盈利則連零頭也不及。因此，在講「經濟效益」的今天，改建工程將使
這家新華書店的原址成為京港合資的「東方廣場」的一部分，書店就要搬出
王府井大街了。
拆遷書店反應強烈
消息自從十月下半月傳出後，引起了強烈的反應，書店周圍的建築物已
拆得七七八八，惟有這家書店「我自巋然不動」，不少讀者前去告別，有個
拿著拐杖的老頭還到書店門口鞠了一個躬為它默哀。店門口和店內布告欄裏
，貼滿了報刊對該店何去何從的報道的剪報複印件，據說每天有數以萬計的
顧客為之駐足。看來如果不妥善解決，可能會發生「王府井事件」，影饗社
會的繁榮穩定。
北京《經濟日報》十一月五日發表的《由王府井新華書店的去留引出的
報道之一》，似表示要作「持久戰」的決心。不過文章的最後一段說：「在
木文行將付印之時，傳來了最新的消息：北京市已決定，在未來的王府井商
業街上，王府井新華書店將保留臨街的位置。詳細情況，請讀下期周末一段
。」
看來．，最後是「精神文明」戰勝了「向錢看」。
在主張保留王府井新華書店的輿論裏，都將這問題提到「原則高度」，
包括：
是新中國的某種象徵；
是一個國家重視文化建設的象徵，是一個民族有文化素養的表現：
是一個帶有導向性的問題；
我們現在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但市場經濟並不排斥知識；恰恰相反，
需要更多更新的知識；
在以教育為本、尊重知識、科技是第一生產力這些觀念已成為我們民族
基本共識的今天，發展商品經濟時，知識的位置、精神產品的位置、書店等
文化設施的位置，應更好地加以考慮，放在更為突出的位置上。
據《人民日報》十一月十六日的報道，王府井新華書店已於十一月十四
日停止營業，開始翻新擴建。擴建後的王府井新華書店位於東華三條西口，
仍面臨王府井大街，毗鄰新建的東方廣場，面積由現在的一零四七三平方米
擴大到一七五二零平方米。報道還說：「王府井新華書店的拆建工作得到了
北京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視，得到了香港知名人士李嘉誠、董健華等先生
的大力支持，得到了首都一些知名人士、新聞輿論界和各界讀者的熱切關注
。」
當年和它有一段情
但是從「被迫拆遷」到「翻新擴建」，從「東方廣場的一部分」到「毗
鄰東方廣場」，是否整個圖紙的設計都作了重大改動？如果麥當勞也要保留
「帝國主義文化」，那就麻煩了。看來市政府原先的考慮是有不周之處。
我對王府井的新華書店也是有感倩的。當年在北京讀書時，如果星期天
進市區而到王府井的話，有三個地方常常要去的，一個就是新華書店，一個
是百貨大樓對面一條小胡同裏的小舖子裏吃奶油炸糕，一個是出王府井北口
左轉彎的一家餐廳裡吃杏仁豆腐。
總之，精神糧食和物質糧食不偏廢。
記得我剛考進中國人民大學時，就去到王府井新華書店買了一套精裝本
的列寧著作《唯物主義和經驗批判主義》，後來又貿了《列寧傳略》和《馬
克思傳》；再後來下決心買《資本論》，三卷似乎共八元三角，當時我一個
月的伙食費是十二元五角。
一九五七年十一月七日（十月革命四十周年）我又買了美國記者約翰．
里德的《震撼世界的十天》。這些反映了我當時的精神狀態。
我在那裏買了好多書，自然建立了感情，但是現在回頭看，有用的書又
是多少？有的可能不看還好一些，免得「中毒」。
現在王府井的新華書店終於保住了，並且還要「推陳出新」。但是最關
鍵的還是它的內容。如果賣的書多黨八股，那麼它是否存在就變得沒有甚麼
意義了。
正如上述輿論中，有的人說教育為本，尊重知識已成「我們民族基本共識
」，果真如此？既然是共識，一億五千萬的文盲又是哪襄來的？黨的各級幹
部，是尊重權力，還是尊重知識？在這裡，最好尊重知識，不要自欺欺人。 -
希望中共當局在保留新華書店的同時，也認真實現一下言論自由、出版
自由、新聞自由、學術自由的承諾。否則新華書店只是「形式主義」的象徵
而已。
香港經濟日報 1994.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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