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高壓下的新疆,恐懼和憤怒在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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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訊北京時間2016年1月04日轉載)
在新疆喀什葛爾舉行的一個傳統婚禮。
中國政府已採取行動,意圖重塑中國1000萬維吾爾人的行為和信仰。從政府的角度來看,更嚴密的安全措施,和對伊斯蘭行為的更嚴格限制,是阻止暴力事件的最佳途徑。
中國喀什——家庭因一批又一批的拘留而支離破碎。清真寺被禁止用廣播喚拜。對勞動力流動性的限制已給當地農業造成嚴重損害。為防止對公共安全的可能威脅,用一系列比以往更令人討厭的方法監視公民通信。
最近在中國遙遠的西部新疆地區的一次10天旅行揭示了一個充滿憤怒和恐慌的社會,政府由於受到一場已導致數百人喪生的緩慢演化叛亂的震驚,在不斷推出各種前所未有的措施,旨在影響中國1000萬維吾爾人的行為和信仰,維族是一個講一種突厥語系語言的穆斯林少數民族,他們認為新疆是自己的家園。
政府認為,更嚴格的安全措施以及對伊斯蘭教的更嚴密的限制,是阻止一起又一起暴力的最好方法,這些暴力包括去年9月在一個煤礦發生的導致數十人死亡的持刀行兇事件,這種觀念在推動著政府的政策。
這些嚴格的安全措施一覽無遺地暴露在在這片粗壙無垠的沙漠和雪山地區緩慢旅行的人,因為他們經常要在公路邊無處不有的檢查站停下來。
全副武裝的士兵在檢查站翻查過往車的後備箱,檢查人們的身份證,維吾爾族駕駛員和乘客有時會被要求交出手機,以便員警在手機上搜索被他們視為對公眾安全構成威脅的內容或軟體。
除了宣傳聖戰的視頻之外,警方還查找Skype和WhatsApp等應用軟體,人們用這些頗受歡迎的軟體與國外的親友交流。再就是查找讓用戶能訪問被遮罩網站的軟體。
“我們所有的人都變成了恐爆嫌疑人,”一名23歲的維吾爾族工程專業學生說,他說,去年11月,警方找到了他與一位在土耳其的朋友通的短信後,他被拘留過一夜。“這些天來,甚至接聽海外打來的電話就一定能讓國家安全部門的人找上門來。”
喀什離中國與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邊境不遠,是傳說中的絲綢之路前哨,這裏的官員已經禁止清真寺用廣播喚拜,迫使宣禮員們站在城市各個地方的屋頂上,一天5次地用大喊發佈祈禱通知。這項新規定是對一個長期政策的補充,該政策已經禁止課後宗教班,也禁止18歲以下的兒童進入清真寺。(最近幾個月在清 真寺門口安裝的監督攝像頭讓人們難以忽視這些規定。)
在喀什的東南部,和田市的店主們對政府取締二十幾個名字的做法怒不可言,政府認為這些名字過於穆斯林,據當地居民和員警說,該決定迫使父母給孩子改名,否則無法讓孩子註冊上學。
在北邊以葡萄聞名的肥沃綠洲吐魯番,葡萄園主們對禁止維吾爾族農民工來這裏幫助摘葡萄的新限制怨聲載道,新限制讓成噸的葡萄枯萎在藤上。
在更遠的北邊是離哈薩克邊境不遠的多民族城市伊寧(Ghulja),這裏的緊張氣氛已有一段時間了,這裏的兩名失業大學畢業生對當局嚴格禁止年輕男子留鬍子、禁止婦女用面紗遮臉十分惱火。居民說,無視這些規定的人有時會受到監禁。
“我本人並不信教,但是,迫使我們的婦女摘頭巾是對她們尊嚴的侮辱,這讓許多人很氣憤,”兩名畢業生之一說,他和其他接受採訪的人一樣,要求不具名,因為他們害怕受到當局的懲罰。
其他的措施給人們的普遍印象是維吾爾族的身份認同受到困擾。學校已大都改用普通話作為主要的教學語言,而不再用維吾爾語,政府也開始用提供現金和住房補貼的方法,來鼓勵維吾爾族和漢族之間的通婚,漢族占中國人口的大多數,已有大批漢族人遷入新疆。
監視也在加強。自2014年起,想到自己家鄉以外的地方旅行的維族人被要求攜帶一張專用卡,上面列著持卡人房東和當地派出所的電話號碼。許多維族人抱怨說,這些所謂的“便民聯繫卡”是為了把他們挑出來進行嚴格檢查。
“政府滲透維吾爾族社會的能力已變得越來越五花八門、越來越令人討厭,”詹姆斯·萊博爾德(James Leibold)說,他是在澳大利亞墨爾本的籌伯大學(La Trobe University)研究中國民族政治的專家。“然而,雖然這些新措施能讓共產黨把很多問題掐死在萌芽狀態,但是,這些措施也導致新形式的格格不入和暴 力,並最終會削弱黨的合法性和執政能力。”
2014年,新疆首府烏魯木齊發生襲擊事件,導致43人喪生,之後北京開展了“嚴打專項行動”,據稱消滅了200個恐怖組織,處決了至少49人。 官方新聞媒體稱,嚴打活動中抓捕的人是恐怖主義嫌疑人,或者是疆獨分子,而新疆之所以經常出現暴力事件,是因為一些聖戰者受到了海外代理人的影響或指使。
外國記者嘗試調查此類說法時,會面臨大量挑戰。新疆官員很少對採訪要求作出回應。盤查站無處不在,阻止記者前往最近出現騷亂的城鎮,而在其他地方,政府陪同人員會突然出現,令記者難於和居民交談。上周,北京驅逐了一名法國記者,因為她在一篇文章中批評北京對新疆的強硬政策。
恐懼和怨恨情緒很常見,不過人們往往只會在私下裏猶猶豫豫地顯露這種情緒。
在烏魯木齊,一名年輕女子在她家的小禮品店緊張地重新整理著描花手鼓和傳統的雕花刀,她一邊哭泣,一邊訴說近期的拘留事件讓她家裏四分五裂。
“有些人家只留下了嬰兒,爸爸媽媽都被帶走了,”她說,很多人因為違反了宗教法規,完全沒有申訴途徑,被判三到四年的有期徒刑。“我們覺得還是可以住在中國的,但是希望他們能像以前一樣對待我們,”她說。
在新疆南部城市莎車,2014年暴力事件奪去了近100人的生命。穆拉特(Murat)在當地宣傳局人員不必要的陪同下,為莎車對宗教生活施加的新限制進行了大力辯護,說那是必要的,有助於打擊令極端主義,穆斯林世界的一些地區正在遭受極端主義的危害。
“在我小時候,母親會穿無袖襯衫,但現在,由於保守伊斯蘭教的興起,她再也不能那麼穿了,”穆拉特說。他不希望透露自己的姓氏。“如果沒有政府的有力控制,我們就會變得更像是伊朗,女孩子在伊朗會被石決。”
激進伊斯蘭主義是否已經在很多維吾爾人中站穩了腳跟,這個問題仍然存在爭議,大部分維吾爾人都屬於伊斯蘭教遜尼派的一個溫和派別。但最近的巴黎恐怖襲擊事件,以及一名中國人質在敘利亞被伊斯蘭國殺害的事件,已經促使北京加緊努力,將其平定新疆的戰鬥納入到全球針對暴力宗教極端主義的反恐戰爭中。
但是,很多外國專家說,新疆很多流血事件的根源在於當地人的不滿,比如針對維吾爾人的就業歧視,以及該地區的貧困狀況等,人們普遍認為,漢族移民像洪水一樣湧向該區域是政府的安排,目的是稀釋維吾爾身份。
“我們現在在新疆看到的,是本土自發產生的自我激進化現象,政府試圖用一些鎮壓政策來消磨維吾爾文化和宗教習俗,反而讓情況進一步惡化,”國際特赦組織(Amnesty International)東亞分部主任林偉(Nicholas Bequelin)說。
大多數維吾爾人,尤其是受教育程度較高的人以及中產階層,他們對反抗北京的興趣不大,這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害怕。30歲的阿布杜爾(Abdul) 是家居推銷員,經常在中國各地出差,他說自己不支持新疆獨立,因為會導致社會不穩定和經濟停滯,他在中亞和中東各地都見過那種狀況。
“在中國,56個少數民族是和平共處的,”他說,印著這種宣傳語的看板在該地區到處可見。但後來,在吃羊肉和香米飯的時候,他憤憤地講述了自己出差入住酒店時,前臺服務員總是會通知警方,警方總是會檢查他的房間。
“我是中國人;我的身份證上就是這麼寫的,”他說。他的情緒激動起來,音量也在上升。但是,這張身份證上也顯示了他的民族,以及他的面部特徵——深目高鼻——在一個漢人占92%的國家裏,他顯得與眾不同。“我有時覺得很困惑,我到底是什麼人,”他說。
這時他停頓了一下,回頭看了看,然後身子前傾。“說實話,”他說,“最近政府的政策讓我非常不爽,有時我真希望自己不是中國人。”
傑安迪(Andrew Jacobs)是《紐約時報》記者。 翻譯:Cindy Hao
來源:紐約時報 (博訊 boxu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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